对方已经走进门里来，在片刻的停留之后，任何声音都消失了。
夏雪听了半天，确定外面当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来看看外面的情况。
没想到她这厢才露了个头，眼前就横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当她抬起眼正准备求饶时，对上了匕首主人的目光，不由得惊道，“怎么是你？”
对方看清是她之后，也皱起眉头，将匕首收了回去，“你怎么会在这儿？”
“原来你们认识？这倒巧了。”墙上的前辈不适时机地插嘴道。
夏雪尴尬地从木架后面钻出来，十分好奇他们俩的关系，“你们是……”
垚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出一个瓶子，拔掉瓶塞将瓶口倾斜插进墙上某处看起来像是有洞的地方。墙上的人发出一声喟叹，像是喝到美酒或是吃到美食一般。
“这些你先用着，最近王府上闲杂人太多，我没办法下来得太频繁。”
“行了，十天半个月的老夫还死不了，再不济可以到隔壁湖里去捉些鱼来。”
他们之间的对话，虽然每个字夏雪都听得懂，但到底说的是什么她又完全不明白。
垚转头看了夏雪一眼，只说了一个字，“走。”
“前辈，那晚辈就先告辞了！”夏雪礼貌性地跟墙上的人打着招呼。
“有空再下来玩。老夫好久没听过外人的声音了。”那怪人似乎心情不错。
玩？大可不必了，这种地方多待一会儿，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离开石室之后，垚重新将铁门锁好之后，也不说话只是转身就闷头向前。夏雪小跑步地紧紧跟在他后面，她憋了好多问题想问他，但这阴森幽长的暗道之内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到跟着他回到地面上之后，夏雪发现是在王府内院人工湖的附近，一抬头就能遥遥望见湖心亭。
“那个人说自己是血月门主，当真？你们肯定是认识的吧？”
她终于忍不住了。
垚看了她一眼，反倒有些好奇，“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震惊吧。他那个样子居然还活着，而且说话声音还很精神。我更好奇，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夏雪有些期待地望向他，等待他的答案。
垚对着她的目光，沉静了片刻，“时候不早了，你一个人晚上不要乱转。跟你说过了那暗道里面有不少机关，不小心碰上了，以你的身手，很难不受伤。”
“不要岔开话题！”夏雪见他打算要逃似的，更着急了，堵在他面前，伸出胳膊拦住他的去路，“你肯定知道的，这种事难道是血月的内部机密，还不能说吗？你要是不说了，大不了我再下去问问那位前辈，我瞧他倒是挺喜欢跟人聊天的。”
垚被她最后一句话触动了，只好轻叹了一口气，“你真想要知道，那可别后悔。”
说着，他低头开始解腰带。
“你干嘛？”夏雪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将衣襟敞开，把胸口那一处古怪洞痕袒露出来，“你现在不怕它，但若是知道有一天它会变成你在那石室里看到的模样，那你怕不怕？”
久久，夏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也明白寻常人如何会不怕，这等异端在他们眼中如同妖魔一般的存在，定是避之不及。
“先前你说要替我治病，我可以当你没说过。这东西，世上本来就无人能治，也无药可医。”
夏雪听出他声音里的失望，赶紧解释道，“我并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这些已经超出我的理解范畴，才有些愣住了。而且既然说过要替你诊治，又怎会食言呢？不管什么病，一定是有病因，只要找到病因，就一定会有解法，只不过是能否对症下药而已。我开始学医时日并不长，有很多没见识过的，并不代表这就治不了。你千万不要灰心呀！我不会让你变成那个样子的！我一定会让你好好活着！”
医者治病，用药催效是其一，心理安慰是其二。
若病人已经丧失生的意志，那神仙金丹也难发挥效力。
“你我非亲非故，为何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对着她炙热的目光，垚眼神有些闪烁。
“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还要问为什么吗？”夏雪微微一笑，伸手帮他衣襟理好，“以前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我们的相识一开始也是很糊涂的，还闹出过人命，最后也算是化敌为友。可你……你是被人送给我的，也算是我的人了。那我自然得罩着你，不能亏待你呀，你说对不对？”
“朋友？你会为了救一个所谓朋友，牺牲自己的性命吗？”垚反问道，神情略严肃。
夏雪还在笑着，可眼眶里有些闪动的光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会！”
她也曾后悔过，在夜深人静时想起过往，执念与仇恨遮蔽了双眼时的自己做了很多傻事。若是再给她选择的机会，她宁愿每一次牺牲的是自己，而不是身边那些待她如亲人一般的朋友。
所以现在，她希望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身边的人，希望他们都能好好地活着。
“共生蛊。”垚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三个字。
夏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追问道，“你是说，这东西叫共生蛊，是吗？蛊毒，我以前也曾经听说过，但是在大历朝曾经下过明文禁令，不许研究这类毒物。所以能找到的记载实在是太少了。”
“大历与姜国边境相邻处，祁州以西，有一个叫阴山的地方，那儿的百姓与世隔绝，最擅用蛊。我这身上的蛊毒极有可能是从那里来的，我知道得也就这么多了。”
垚说完一切，松了一口气似的。
“祁州以西，阴山……”夏雪喃喃重复着，她开始在脑海里回忆起之前看过的《山河志》中关于西南地界中的记载，阴山山脉狭长连绵起伏，盘桓在大历最南边与姜国形成了天然的国境线。
但书上对其具体风貌并未多述，以至于她现在回忆了半天，都没想到其它什么有用的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