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来伸冤而已，怎么就变成了让他徇私？
一时之间，她先前的心虚全都烟消云散了。
“我是提供线索让你派人去抓刺客，你倒好，直接让人又封了我的铺子，锁了我的掌柜！”她气急败坏地说道，末了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真是昏君！”
姬康当然听见了她最后那句嘟囔，脸色不虞道，“江湖上的险恶，像你这样深居闺阁的小女子怎会知道。不过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开的一间铺子，以后你若想要再开什么店铺，都随你。”
“天心坊里的人都是我信得过，他们里面绝对不可能有刺客同党！”夏雪急着辩解。
“信得过？他们中确有带着血月刺青的人，你又不是日日都在宫外，怎知里面没有混入居心叵测之辈。这一回是当街放冷箭，下一回就要入宫来行刺了。”
“可陛下如今不是没事吗？难道在你眼里，我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如此愚蠢吗？”
夏雪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
姬康原本已经打算转身往里走去，这才停住脚步，“这一回没出事，是兰妃替朕挨了一箭。你是不蠢，只是有时候，没良心而已。”
喃喃说出这话，姬康自己也有些愣了。
他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用言语如此去刺激夏雪，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夏雪若是知道自己在城门遇刺，她必定也会第一时间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下意识想要为刚说出口的话辩解时，却从夏雪眼底的失望，抿紧的唇线中知道自己已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只是即便是错了，他也不能收回了。
忽然一阵急剧的头疼，引得他有些目眩，他赶紧转身，“朕想起还有些要务处理，不能陪你用膳，你先回寝宫去吧。”
夏雪低垂眼眸，努力忍住想哭的冲动。
不过是兰妃替他挡了一箭，他就觉得兰妃更心疼他一些，自己反而因为宫外的事情来他面前吵闹，就是不关心他，变成这般的没良心。往日种种，她如何替他殚精竭虑，在他心目中，都不值得一提了吗？
哪怕她经营天心坊，也是存了私心，想利用自己手中的力量化作帮助他的利器，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的胡闹而已。
“没良心”，他说得还真是轻巧。
夏雪做了一个深呼吸，低头应道，“那我就不打扰陛下了。”
至少离开时，她还有些尊严。
夏雪从御书房里出来时，眼眶很红，表情却毅然决绝。夜公公猜到里面发生了怎样的对话，迎上来刚想说几句劝解的话，
她问道，“在我之前从御书房里出来的那人，也是大理寺的吗？看着有些眼熟。”
夜公公回忆了片刻，“嗯，那位是大理寺丞宋大人。”
“我还是得去一趟大理寺，你能帮我出宫吗？”她抬眼望向夜公公。
夜公公虽有些犹豫，但想到以夏雪的性子，不达目的不罢休，若自己不答应，她根本还会找其它法子，只好先答应下来，“让我先去准备一下。”
等夏雪走远了之后，御书房里的小陆子却急急跑出来寻太医。夜公公这才察觉到事态不对劲，赶紧折回去发现姬康坐在御案边上扶着额头，表情甚是痛苦。
“陛下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忍一会儿就没事了。”姬康咬着牙，低声解释着。
“回总管大人，陛下最近时常会觉得头痛，原先太医也说是费神过度，劝陛下多些休息，开了些安神止痛的方子，只是……”旁边伺候的宫人小声补充着，就被姬康打断了。
“此事无需再提，朕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是小事而已。”姬康分明已经疼得冒汗了，却还是在极力掩饰着，还嘱咐他们，不许外传更不许将这件事告诉夏雪。
过了一会儿，小陆子带着太医过来了。
是一向替姬康调理身体的徐太医，他的医术虽然不及前任院首，但资历却是太医院最老的，而且也最擅处理头疼脑热之类的病症。
只见徐太医非常熟练地从药箱中取出一套银针，就要以针灸之法替姬康镇痛。
夜公公在一旁静静看着，眉头却越锁越紧。
这段时间他没在御前伺候着，不知陛下的身体居然出现了这种状况，难道是他故意支开自己，不想让自己知道，更不想让夏雪知道。
看来夏雪出宫去探访大理寺的事情，该耽搁一下了。
此刻夏雪已经回到了乾清宫内，做着出宫的准备。
她还没想好该用什么说法从大理寺卿侯大人口中套出此案查处的情况，对于救出被关押的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若是姬康肯站在她这边，倒是轻松了许多。
一想到姬康，她又是一股无名火，干脆收起心思，不如重新考虑一下在城门策划行刺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如今燕王在宫中，人也傻了，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再命令血月的刺客。可既然大理寺已经查出了当日行凶的那个死人是跟血月有关系的，那就说明血月依旧在暗中行事。
是燕王之前就做了安排，还是另有他人？都是值得调查的事情。
她先前就跟侯大人暗示过，燕王与江湖势力有关联，并且有密谋造反的野心。只可惜那次，在百子茶庄设伏并没有拿住燕王，也未能找到有力得到证据。所以她的举报信，侯大人怕是不能尽信，可此人对姬康的一片忠心，就算她没能给出证据，指向一个如此明确的怀疑对象，他定会去继续调查。
只不过燕王现在的情况，若要继续将他与江湖上的势力硬绑在一起，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夏雪最失策的地方，就是她忘了天心坊重新经营时招揽了许多新人。之前贺大夫还在时，那些从血月叛逃出来的人一加入云台，第一件事就是用特制的药水洗去身上之前血月的刺青图案。可二百两出事，贺大夫出走，之后他们便淡忘了这个规矩，抑或是根本顾不上做这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