垚回头，看着海丽叶，目光有些不解。
“之前在蛮山族的营地中，多谢你出手相救。我还没来得及向你正式道谢，不知恩人大名？”海丽叶虽然是云霏儿的师父，但实际上年纪并不大，只比云霏儿年长三岁而已，算起来与夏雪同岁。
她在隐莲宫众人面前常以尊长姿态出现，接受大家的敬意，难得会有眼下这样的时刻露出小女子的娇羞模样。
垚收回目光，淡漠回道，“是她要我去救人，你不必谢我，也不必当我是你恩人。”
说完，他就提步跟在夏雪身影之后，随时待命。
海丽叶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之中，抿紧了唇。
温泉池水边，夏雪替姬康解开外袍，看到他脊背上脊椎骨突出的痕迹，心中一酸。
燕王真是恶毒，频频使用这种下作的招数害他现在远走他乡，整个人几乎是瘦了两圈。堂堂帝王，几次三番差点性命不保，要不是之前姬康对燕王手下留情，怎么可能让燕王得手。
正在夏雪落寞伤神时，姬康忽然转身。
她赶紧避开脸，低头不看他，免得被他发现自己红了眼眶。
“都老夫老妻，还害羞吗？”
姬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夏雪才轻声回道，“是啊，你快进水池吧，我就在边上，需要什么再告诉我……”
他却忽然扯开她的衣领，衣襟从肩头滑下，“方才他们不是说，这里是给我们夫妻二人准备的，你既然要陪我，不是应该一起下来试试水温吗？”
温泉池外圈是一排一人多高的木栅栏，垚背靠在门口的石壁上。
因为内力深厚，听力过人，很难不听见里面的对话，以及池水被溅起的声响，还有两人的轻声细语。他淡漠的表情最终还是有些忍不住，只好往前走了一段，离得更远些。
山林中的虫鸣鸟叫，或许能遮盖住远处传来的轻微声响。
对面山道上刚才那个引路的婢女去而复返，“宫主命奴婢过来通知，一会儿前殿中设宴，请你们一定要来。”
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见了。
夏雪与姬康从温泉中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换好了隐莲宫里常见的衣袍，因为是同色，牵手同行在林荫小道中如同一对偶入凡尘的神仙眷侣，世上万物都不会影响他们，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垚站在山道路口看到这一幕画面时，内心纵有千万酸涩，也只能抿唇了唇，更加沉默了。
往下行的石阶，并不是那么平整。
姬康精神虽然恢复得很好，但一个不慎，脚下打滑。
夏雪赶紧扶住他，但被他的力量带着自己都有些站不稳，垚一个箭步冲上去，从正面架住姬康，才让他们重新站稳，不至于从山道上一起摔下去。
“还是我来吧。”垚轻声道，准备伸手接过搀扶姬康的任务。
夏雪与姬康交换了眼神，才松开了纠缠在一起的手掌。
下山不比上山，腿脚不好的人会觉得下山更辛苦一些。
等他们回到客房之后，云霏儿又派人来请了一道，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如今大历军队破了蛮山族的进攻，还帮她生擒了蛮山族族长，以后阴山一带隐莲宫就再无外患，可是让她出了一口恶气，而这些都是要归功于她在大历游玩时结识的朋友。当然值得设宴庆祝一番。
等到贵客一到场，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云霏儿举起酒杯，朝向夏雪，“我知道你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谢谢你们多番相助，以后你不仅是我云霏儿的朋友，也是隐莲宫的朋友。”
夏雪举起自己的茶杯，笑道，“既是朋友，那就不必客气。”
接着，殿中开始了歌舞表演，欢快的鼓点声中，穿着奇异的山民歌女载歌载舞，与大历常见的表演有所不同。夏雪与周围的人一起开始一边欣赏，一边为表演者击掌合拍。
而坐在她身旁的姬康，也很是享受这种出席宴会却不是宴会中心的少有时刻，乐得当个清闲的看客。
见他伸手准备去取桌边的酒杯时，夏雪伸手盖在他的酒杯上，将自己的茶杯递给他。
姬康微微一笑，只好接过茶杯，还凑到她耳畔轻声说了句什么，逗得夏雪咯咯笑出声来，几乎将头抵到了他肩上都停不下来。
在隔壁桌旁的垚，虽然没有望向这边，余光却扫得一清二楚。
他印象中的夏雪不是故作坚强地微笑，就是满目悲伤，却从未笑得这么开心过。他抬手取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轮歌舞表演之后，换做一群衣着清凉的舞姬上来，走在她们中间是一个穿着长裙蒙着面纱，身形窈窕的女子。
众人颇为期待地望着殿中，等待下一场表演。
舞姬们旋转着飞扬的裙裾，像花朵一样散开，中间蒙面的女子，解开面纱举起竹笛吹奏起一支悠扬婉转的曲调。就连云霏儿都看傻了，“师父！”
她略激动地朝夏雪解释着，“你今日可有眼福跟耳福了，我师父这么些年从来未在宴会上表演过。她吹笛子可好听了！”
夏雪点头赞同道，“确实好听。”
可她的目光忍不住转向身旁的姬康，某人弹琴也是很好听的。
她趁着替姬康布菜时，轻声问道，“什么时候有幸听你再弹一曲？”
姬康侧头同样轻声回道，“夫人想听，什么时候你说了算，为夫只为你一人弹琴。”
自从他醒来之后，恨不得跟夏雪两人粘在一起似的，一点不顾周围有人耳力极佳，对于他们任何压低了声音的情话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咔的一声，垚手中的酒杯被生生捏碎了。
铜片划出血珠混着酒水，滴滴答答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