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亦辰忽然挣扎着站起身来，表情狰狞地想要推开棺盖。旁边的人以为他又发酒疯，赶紧上前来阻拦，结果都被他挣脱开。
“秋秋！为夫来陪你了！”他沙哑的嗓音才恢复了七八成，却带着无比凄凉的哀痛。
夏雪却看见他一张口，暗沉的血液就从嘴里喷了出来。
“按住他！”她立刻高声喝道。
垚立马上前，没费多少力气从后面将柳亦辰制住。
“让我去吧……让我去吧……”柳亦辰像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眼泪早就流干了，七窍开始往外渗血，模样看着很是骇人。
“先帮我点住他的穴道。”夏雪蹲在他身边，抬头向对面的垚说道。
借着她探了探柳亦辰的脉象，中毒之兆，而且毒入血脉的时间不短。她回头看了看地上的空酒壶，随手提起来，将壶口凑到鼻端细细嗅了起来。
乌白的气味被掩盖在酒味之下，需要仔细闻才能辨认出来。
这乌白量少可以入药，而量多便成剧毒。对于医者来说，如此自暴自弃的自我了断，实在是让人叹息。
“把他搬到隔壁屋里，大家来帮个手。”
夏雪虽然觉得心痛，可她很能理解柳亦辰的做法，即使她已经不认同这种逃避的方式，也能理解。
当你真正爱过一个人，又永远失去时，整个世界对你来说，都没有了意义。
等到柳亦辰被放在了木板上，被几人一起抬到了隔壁的空屋里之后，夏雪让人去准备一碗清水。除了垚之外，其他人都去外面等着。
天魔血驱蛊的效果，夏雪是亲眼见过的，至于它解毒的功效，这一回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
乌白混酒，这种下毒的法子，若要用药来解毒，至少要三五天时间才能生效。可柳亦辰的症状已经等不到那么久了。所以她只能用天魔血。
金钗刺破天魔血，所流出来如鲜血一般的液体落进碗中。
“帮我扶起他。”
夏雪将这一碗混有天魔血的水尽数喂进柳亦辰的口中，眼看着他的气息越来越弱，成败在此一举。
见他吞咽之后，垚顺手就解开了他的穴道，默默等待着。夏雪吩咐他的事情，他没做好，反而让柳亦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来，此刻更是一刻都不敢松懈。
就连夏雪也毫无把握，一颗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了，手指搭在柳亦辰的脉门上，暗自祈祷着。
“圣女！”门外有人唤道。
“看着他。”夏雪慎重地嘱咐道，这才起身出去。
原来是青龙寨大当家的与贺府的管家一起来拜会，他们已经被迎进了院子里。
夏雪正踌躇着如何跟他们解释这院子里的布置，没想到舒彻先开了口，“听闻秋秋姑娘出了事，真是没想到，我才离开没几日，竟就阴阳相隔了。”
“这是我家老爷奉上的帛金，还请笑纳。贵府丧仪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贺府管家态度很是客气。
夏雪干笑着，回了礼，让人带着他们去灵堂祭拜，心中却越发疑惑了。
这宅子里的人并不常出入，而且他们都是夏雪信得过的。她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前街里的天心坊，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若有人不经意间泄露了什么，很快传开了消息倒是有可能的。
加之朱掌柜跟那些姑娘伙计们跟秋秋的关系向来不错，说不定提及了她的事情，被有心人听到了，也不足为奇。
带着心事，夏雪回去看看柳亦辰的情况。
垚跟她汇报着，“脸色缓和了许多，呼吸也顺畅了，看来是奏效了。”
这是一日以来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也不禁展露笑容，几步上前再次探脉确认着。
虽然天魔血是蛊毒产物，而且还有一个颇为让人毛骨悚然的产出过程，可没想到它确实有着奇效。
“柳哥哥。”夏雪握紧柳亦辰的手，声音颤抖地呼唤着。
柳亦辰缓缓睁开眼睛，原先一脸的死气尽消，总算是有了些颜色。他木然地转动眼珠，望向夏雪的方向，脸上的污脏还未来得及擦干净，看起来样子虽然可怖，可对于夏雪来说，他还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
“柳哥哥，别怪我拦着你，不让你随她而去。你父母还在，你师父还在，他们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就当是为了我们这些还在的人，继续好好活着好吗？”夏雪说着，眼泪如掉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有些砸到了他的手背上，像是烫到了似的，让他的目光渐渐鲜活起来。
柳亦辰张口，颇艰难地轻声道，“小雪妹妹，你顾着自己身子些，不可大悲过甚。”
听他开口劝自己，夏雪才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她熟悉的柳亦辰总算是又回来了。
等柳亦辰梳洗整理了一番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饿了，夏雪就立刻让人准备吃食，顺便还要招待前面的客人。她才要转身往外走去时，身体不受控地轻晃了几下，眼前有些发黑。
有人从后面扶住她，关切道，“你歇一会儿吧。”
夏雪抬头望向他，说话的正是垚。
“你这几日定也是没好好休息过，不如你先去歇一会儿吧。”
“你先。”垚固执起来，像不讲理的孩子。
夏雪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时辰也不早了，我要在秋秋灵前上一炷香，再跟他们嘱咐几句送葬时的事，就该回宫去了。”
垚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道，“以后你出宫的次数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夏雪将手抚在小腹上，若有所思，这孩子即将出世，那之后她大概就是跟孩子一起在宫里生活了。上一回她已经交代过魏姑许多事，就有些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本来，经营云台也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想随师父一起帮助那些人脱离血月的控制，还有给那些孤苦无依的人一个靠自己本事糊口的机会。
可姬康不喜欢她与江湖势力牵扯过甚，她也有意渐渐跟他们疏远。眼看着云台的各种生意已经走上正轨，需要她的地方已经不多了，她也没什么遗憾。
想到这儿，她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