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柳亦辰收到夏雪在坤宁宫中毒的消息进了宫，那时他便也跟着入宫了，只是当时乾清宫的守卫太过森严，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有无数人把守着，即使是夜里灯火也照的通亮。
为了不妨碍柳亦辰跟其他太医为夏雪诊治，垚才没有直接混进乾清宫来。
等到夏雪清醒之时，乾清宫内侍卫宫人撤去大半，垚有机会便来探她，只是那时夏雪情绪不高，沉浸在女儿夭折的苦痛之中。
谁来谁走，她都似乎感受不到一般。
而此时的夏雪，神情已然与当初他所熟知的那模样渐渐重叠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淡定笑容像夏日荷塘上迎着烈阳肆无忌惮绽放的莲。
“我打算去坤宁宫探一探，别被人瞧见了，你能帮忙吗？”
垚点了点头，这多大点的事儿。
片刻之后，他们停在坤宁宫的正殿屋脊上。
他们到时，夜公公刚好要离开，从殿门出去。
夏雪很是庆幸夜公公的经脉尚未恢复，否则他一定会察觉到飞向屋顶的人影。不过万一被发现了，夜公公也不会在坤宁宫内当众揭穿自己。
才送出皇上身边的人，殿内，温皇后身边的嬷嬷很是不满道，“陛下不来也就罢了，结果还是去了那个贱人那儿，老奴实在是替娘娘不值。”
“好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只要本宫还坐在后位上，就不怕她能翻出什么浪来。”
“明儿太后那边的小宴，不如也让她来吧。正好当着太后娘娘的面，给她个下马威，免得这宫里还以为您没有正宫娘娘的脾气呢。”
“不过，太后并不喜欢看到此女，若是由本宫出面，反倒不妥。”
“娘娘放心，找个心直口快的去请她，她不敢不来，到时候娘娘这边推个干净就是了。”
温皇后伸手给旁边的宫女，宫女扶着她站了起身。
夏雪从屋脊上揭开的瓦片空隙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震惊，据她所知温皇后所患石疽之症，已经严重到只能躺着，根本站不起身，别说像她现在这样轻松起身，还在殿内走道了。
垚轻声把里面的对话转述给夏雪时，夏雪也没在意对话的内容，她的所有好奇心都在皇后的腿是如何好的。
在她细细查看温皇后走道的姿势时，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温皇后始终需要宫女在旁扶着，而且她一条腿的动作极不自然，几乎是拖动着前行。因裙褂太长太宽，几乎是看不出她动作的古怪。
“她的石疽是如何治愈的呢？我想进去亲眼看看……”夏雪忍不住喃喃道。
垚在一旁思考这问题的可执行度，沉默片刻，回道，“再等一会儿。”
可惜这温皇后不仅不急着休息，在殿内不知做什么，召了好几个宫女进来伺候，看着那些人进进出出的，夏雪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从内殿传来一股奇香，让夏雪禁不住嗅了嗅，“这气味有些熟悉，我好像在哪儿闻到过。”
对方赶紧望向别处，眼神闪烁着，掩饰着刚才一直在偷看她侧颜的事实。
“你有没有闻到这种香味？”她小声问道。
垚只好配合着学着夏雪的模样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缓缓摇头。
“我知道了，温皇后应该是在沐浴，而且在她的浴桶里加了些特殊的香料，只不过这气味真的很熟悉……到底是何时何地闻到过呢？”夏雪歪着脑袋开始思考起来。
他们二人在屋顶上等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温皇后总算是准备就寝了，连内殿的灯都熄灭了。
夏雪揉了揉蹲得发麻的腿，给垚一个眼神，然后他便带着她从后墙翻下，又悄然潜入了温皇后的卧房。为了防止吵醒她本人，夏雪往她的帐内加了点料，保证她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垚站在窗口的位置替她把风，而夏雪则亲手掀开温皇后身上的被褥，要亲眼看看她的腿。
等她看清眼前景象时，也不由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甚至转身招呼垚帮忙取了一盏灯，重新点燃再仔细查看。
垚别过脸，老实伸手举着那盏灯替夏雪照明。他也没想到会被夏雪安排做这样的事情，在别的女子帐内看她掀人家裙子。
“稍微低一点，我想看看创口。”夏雪已将温皇后的裙褂揭到了大腿处，俯身检查着。
“好了吗？”垚被这里的香味弄得很不自在，而且就算他怎么避免，余光还是能看到床上的人。还是一个让他要拼命努力克制，才能压下心中想要杀了她的冲动的女人。
“奇哉，替她做这些的人真是个天才。”夏雪目光又扫了一眼放在内侧，惟妙惟肖的木头假肢，“我们先走吧，待以后有机会了我也想会会那位天才。”
垚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他们离开坤宁宫之后，才发现宫里巡逻的侍卫似乎巡查得更频繁了一些。
“大概是我出来的事被发现了。那位总管大人还是改不了爱操心的毛病。”夏雪轻叹道。
她拍了拍垚的肩，“你先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自己小心些。”
垚点了点头，却站在原地目送她朝着安阑宫的方向去了，眼底尽写满不舍的眷恋。
夏雪已经走了几步，忽然调转头望向垚，用口型告诉他，明日再约。
垚看明白了她的意思，露出久违的微笑，再次用力点头。
今夜，夏雪的发现让她莫名开始有些兴奋了。
比起报仇，找到可以医治绝症的法子，似乎更让她开心，毕竟单纯的仇恨是一件让人心累的事。
一回安阑宫，夏雪在门口被黑着脸的夜公公拦了下来。
趁着派出来的人还没赶回来，夜公公拉着她到了一旁侧殿里，“这身打扮若是被旁人看见了……”
夏雪白了他一眼，“那有什么？我这宫女打扮在这宫里也不是第一天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你是良妃娘娘！”夜公公觉得有些头疼，可奇怪的是心里竟有一丝庆幸，以前的她似乎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