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夏雪替他小心处理了伤口，上药包扎之后，又帮他换上了干净衣裳，才忍不住问道，“陛下一向最注重仪表，为何要蓄须？”
“还不是为了让你回来时见到朕这般憔悴，让你心疼。”
这……
夏雪一时语塞，果然他脸厚起来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
待他整好衣冠，夏雪才又问道，“那陛下打算怎么安置我们娘俩儿？”
“你先在长春宫里住几天，等过了年……”
“陛下！太后娘娘那边派人来问了，您几时回元庆殿上去？”门口有宫人前来通报，打断了谈话。
毕竟今天是辞旧岁的宫宴，不仅后宫妃嫔，还有大大小小群臣及家眷都在庆元殿里等着呢。
他就算是借口离开一会儿，也不能消失得太久。
“你先过去吧。”
夏雪才松开手，姬康连忙握住她的手，“你答应朕了，不许反悔！不许偷走！”
她长叹了一口气，“真是前世欠了你的，快去吧，别让太后再来催了。”
姬康听她这么说，才放心了。
他前脚从长春宫离开，后脚立马让夜公公将原本在这儿干活的宫人们重新回来。
乳娘抱着已经睡着的永乐公主回来，大概也听说了上头的吩咐，除了心里对这位娘娘的无限佩服之外，也为永乐公主感慨，终于把亲娘盼来了。
前殿的宫宴还没结束，但姬康已经派人送来各种珍馐美食，还有锦衣华服，都是给夏雪准备的。
长春宫里的人看到这样的赏赐，已然猜到了这位才是永乐公主的生母。
而她与之前的良妃也再无瓜葛，所以宫人们在称呼上也不敢乱叫，只能随了乳娘跟阿阮叫她娘娘。
夏雪陪了女儿半日，才趁身旁无人时，用哨笛唤来传信雀鸟，给宫外白鸮递了消息，只说自己会留在宫里几日，暂不回去了。
她怕他们在宫外还等着自己回去过年，所以要知会一声。
入夜时，宫宴才结束了。
姬康先回了乾清宫，为掩人耳目，重新换了衣裳，随行只带了夜公公一人到了长春宫，与夏雪一起看了会儿孩子，才让乳娘把公主带到侧殿去住。
“雪儿，过来。”他坐到床榻边上，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夏雪抿了抿唇，别别扭扭地坐了下来，跟他隔了些距离。
他却主动挪了过来，挤到她身边。
“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他一把揽住她的肩。
只一句话，就攻破了夏雪原先所有防线。
她本就不是执念太深之人，所求所愿从来都不多。
姬康所做的事情，她不能认同，却也能理解，在其位谋其事，做出必要的牺牲，以成大局。只不过当那个牺牲落到自己身上时，让她很痛。
可他应该也承担着同样的痛，所以只要他开口，她依然可以轻易地原谅他。
与他相拥而眠，这一整夜，夏雪久久不能入睡，在脑海中回忆过往。
望着姬康的侧颜，只因为自己提了那么一句，他又重新修整了脸颊，把胡须都刮得干干净净，露出原来的模样，俊逸得如同仙人一般。
“只要你不放手，我就不会离开。”她轻声说道，像是在许诺。
他此刻睡得沉稳，这些日子从来没有一日像今天这样安心。
她又回来他身边了。
在睡梦里，他都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
皇城中的除夕夜，万家灯火，映照着夜幕的星星点点，互相呼应一般的闪烁光泽，这就是人世间的烟火气息。
只是除了阖家团聚的欢欣，也有人独坐窗前，望着外面的黑夜，将无尽心事默默收藏，享受着寒冬的孤寂。
翌日清早，夏雪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姬康醒来时，她还没醒。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乳娘带着永乐公主去给慈仁宫给太后请安了，宫女阿阮留下来等着伺候夏雪，也为免她担心。
“公主一会儿就回来了，娘娘放心，太后还是很疼咱们公主的。前些时候还特意赏赐了许多新鲜玩意儿。”
夏雪无奈一笑，“永乐现在还什么都不懂，要那些赏赐做什么。”
阿阮干笑了笑，“太后娘娘跟前，如今就这么一个孙女，肯定是很疼她的。”
夏雪神色微微一凛，不由得想起了燕王世子，那个孩子才是太后心中的亲孙子，只可惜体弱多病还被当做了工具，最后惨死在她面前。
她又想起使团那边传来的消息，也不知燕王这一回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窗外忽然响起雀鸟的鸣叫声，这与宫里常飞来飞去的那些麻雀儿叫声都不同。
“我忽然有些口干，去帮我沏一壶新茶吧。”
“好咧，奴婢这就去准备。娘娘要不要顺便再用些午膳，一并让人端过来吧。”
“可以，你去弄吧。”
阿阮应声，立马动身往外面去了。
夏雪这才走到后窗边，开窗让那传信的鸟儿飞进来。
她刚伸手想让鸟儿落在自己手掌时，一个灰色人影从院墙上面一跃而下，落到窗棂上，闯进屋里来，正好落在她的面前。
不等他抬头，夏雪轻声招呼道，“你回来了。”
垚站起身来，比她略高一头，需要微微低头才能与她对视。
离得近了，夏雪嗅到他身上有淡淡的药味，“你受伤了？”
垚快速摇了摇头，“我没事。”
“宫外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不传信？你身上用过药，当真没事吗？”夏雪忍不住想凑近些去辨识他身上到底用的是什么药。
她才贴得近了些，垚很快后退了两步跟她保持着距离，继续摇着头，重复道，“我没事。”
“好吧，那你这回进宫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见他如此解释，夏雪也不再追问。
“白鸮拿到韩溪桥的回信，是给你的，怕有耽搁，所以让我送进宫来。”
夏雪接过他递来的书信，封面上确实韩溪桥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