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摇头：“撑不住。如果他们继续用这种方式往城内送人的话，我们连今天晚上都撑不过。”
赵滟凝看着坠落的孔明灯，看着小片小片烧起来的林木，突然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让他们没有办法再飞进来了。”
柳嫣似乎也明白了，但还是觉得太疯狂了：“你是说……”
“对，纵火。”赵滟凝说，“我这就去安排人搬油来。”
今年才收了一大批油菜籽，打了不烧油。再加上平日里用来照明的松脂，想要烧掉这一片山林，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柳嫣拉住了她：“你想过没有，这放火烧山的代价，你是否承受得住？陛下若是问责起来……”
“如果不烧山的话，只怕我们都活不到被他问责。”赵滟凝扯开她的手，说道，“再说了，我们只是抵御敌军，这山火是齐军的孔明灯引发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在赵滟凝的指挥下，一桶桶的油全都搬到了城墙上。
弓箭手再次就位，但这次射出去的，已经变成了火箭——箭头上裹着燃烧的油布，上面甚至还挂着用各种容器装着的油。
几乎是顷刻间，整片山林就熊熊燃烧起来。
原本就已经是秋末冬初了，正是天干物燥的季节，火势蔓延得非常迅速，站在几十米高的城墙上，都能感觉到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热得原本穿着棉衣的众人，纷纷脱下了厚重的衣服。
腾升的热浪，也影响到了还在飘过来的孔明灯，直接让他们在半空中就偏离了方向。
趁着这个机会，柳嫣迅速带人解决了城内的齐兵。
城，终于是暂时守住了。
来不及休息，柳嫣立马就命人清点人数和伤亡。
不为别的，就怕有齐兵潜藏在城内。如果一个大意，没有发现，让他们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这城也就算是破了。
然而，对方也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会用火烧山，可这山就在西城门之下，对方便借势将这把火引到了城门之上。
城门，可也是木头做的。就算外面包裹着一层铁皮，但其实根本就做不到防火。
赵滟凝说道：“去泼水。往城门上泼水。守住城门，无论如何，至少要撑过今天。”
天，已经亮了。
熊熊燃烧着的郁苍山，让今天的朝霞分外妖艳。
一夜没睡的守城人们，已经精疲力尽。
他们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但是大军压城，黑压压一片，眼见这云梯已经到了城墙之下，他们束手无策。
这云梯跟电视剧里那些一推就倒的木梯可不同，这可是战争器械，专门用于攀越城墙攻城的用具，光是重量，可能就高大几吨，甚至几十吨，下面都是带着轮子，几十个人推着走的。
一旦让云梯靠在了城墙上，基本上就别再想靠他们这几百人守住城了。
眼睁睁看着云梯靠近，赵滟凝和柳嫣的脸色越来越白，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除非有援兵，否则他们城内这么点人，连一半的云梯都防不住。
而且齐军特意避开了靠近“鹿山城”的这一边，很明智地避免了被夹击的命运。
但正因为他们的主力都在郁苍山那一边，反倒是对“鹿山城”毫无防备，其实这个时候，赵滟凝是可以去“鹿山城”借兵的。
然而他们这边发了一晚上的求救信号，“鹿山城”那边却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们还以为自己能够独善其身吗？”柳嫣冷笑，“‘东篱城’的地势本就高于‘鹿山城’，城墙也高了几米，一旦‘东篱城’失手，齐军要拿下‘鹿山城’，还不跟砍瓜切菜一样容易吗？”
赵滟凝没有说话。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弓箭手已经拉了一夜的弓，现在基本上都是两条胳膊都废了，动都动不了。
那云梯还是带着盾牌的，就算是万箭齐发，也不可能将推车的人全部都射死。
已经是没有办法了。
赵滟凝招手叫来了心怡：“去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吧！”
看着赵滟凝沉重的表情，心怡微微颤抖地问：“师傅，你，你想做什么？”
被她这么一问，赵滟凝突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是说反正要死了，不如负隅顽抗到底，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还赚一个？
还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谁当皇帝，其实对他们普通百姓来说，也没多大区别。反正是要被压榨的。至于民族情怀什么的，反正也可以先假意投降，等日后再一雪前耻。
该怎么选择，赵滟凝自己都是迷茫的。
其实本质是，她既不是周人，也不是齐人。在她学习过的历史当中，外族人入主中原也不是一次两次，几千年里，早就民族大融合了。
所以，她对于齐人真的没有那么抵触。
更何况，景元也是齐人。
想到景元，赵滟凝便有些心酸。
景元走的时候，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如今已经差不多是四年过去了，那孩子应该也已经十六岁了，那么聪明得孩子，如果是生在现代，估计都已经上大学了。
可惜，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也不知道死了之后，自己到底是会回到现实的世界里去呢，还是直接死去，亦或者还会有下一段的旅途。
但是光是这么想想，赵滟凝便已经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这里有她的家人，有她的朋友，还有那么多对她全心信赖的徒子徒孙们，她就是他们的信仰。
如果连她自己都放弃了，倒下了，那他们怎么办？
赵滟凝转过身，看向还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心怡，和一脸期盼的桂花，张了张嘴，却是一声苦笑：“去吧！把大家召集起来，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对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