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紧张着,连忙回答:“大概四、五岁吧。 .”
话刚出口,我猛然惊醒,可还不等我分辨,我妈已经起身往自己房间走了,淡淡撂下一句话:“去陪陪他们娘儿俩吧,男人都是没心没肺的东西。”
我瞠目结舌,这都哪跟哪儿啊?
我爸起身拍了拍我肩膀,他没说什么,只是一脸赞许的对我点了点头,跟在我妈后面回了房间,反手带了房门。
空荡荡的客厅内,我欲哭无泪,怎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已经这样了,等明天再说吧,困意来袭,我往沙发一倒,“呼呼”大睡,没一会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那对母子已经走了,好在她跟我家人说明了情况,为了正了名。我妈听说她彻底没钱了,还给了100块他们做路费,女人万般感激,把那个蛇皮袋留了下来。
我正和妈妈说话,爸爸吭哧吭哧从我屋里把那个蛇皮袋搬了出来。
全家人的注视,袋子被打开,我爸妈眼睛同时一亮,“这可是好东西!”
袋子里装满了干货,呈长条形,我不认识。
“这是山里的冬笋干,炒肉可香了!”妈妈解释说:“这东西老贵,菜场的成色没这个好,还卖七块多一斤,这一袋子值好几百块了!”
那时候我的工资不过才500,这一袋笋干,竟然顶我个把月工资!
现在看来,这女人为了带儿子进城治病,不但把家里的钱全带着,还扛来了一袋笋干,一旦钱用光了卖笋干换钱。
这一袋有好几十斤重,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儿子,还扛着这东西从山里辗转来到陌生的城市,其的艰辛不难想象。想到这我看了我妈一眼,心里颇多感触。
正感慨着,我妈推了我一把,呵斥:“都几点了,你今天不班?”
我抬头看钟,已经七点半了,连忙冲进卫生间洗漱。
等我下楼推自行车后,时间大约八点整,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昨天那一处,不由犯了难。说实话,这班我是真不想了,可是我又能去哪里?
我爸现在跑出租,我妈的纺织厂改制后,她留在了新公司,职务是车间副主任,只是原来的福利全没了。他俩现在收入还算不错,可全都怀念当年吃大锅饭的岁月,对好工作的标准只有一个——稳定。
他们是过来人,看事情较长远,可我年轻,又处在变化万千的时代,对那份所谓稳定的工作一点都不感冒,再加昨天的事,现在的工作我是真不想干了。可我又能去哪里?在没有新的工作前,让爸妈知道我这么不干了,准没我好果子吃。
我这么蹬自行车,向火车站方向骑,脑子里乱糟糟的。
浑浑噩噩,左边传来嘈杂声,向那边看,原来我到神山口了。这里是我每天下班的必经之路,只是那条本市著名的“迷信一条街”,我只在昨天进去过一次。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放弃直行班,骑着自行车拐进了街里。
生活大部分时候都是平淡的,可总会遇到某个拐点,这时候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可能影响到你的一生,如现在的我。
拐进去之前,我想起来一件事,那个女人留下的笋干值好几百块,我一个月工资都不少,而我既然有这个本事,假如……
神山口这条迷信街当然不只是有丧葬用品,还有各种号称开了光的物件,地藏菩萨、真武大帝和十字架挨着卖……另外,帮人算命的也不少。
算命我是真玩不转,巫术里有龟卜法,可那东西压根儿没流传下来,并且也只能推算出大概趋势,根本不可能很具体。
我这么推着自行车在窄窄的街巷里信步走着,想学学人家怎么吃这行饭,没人领路,只能靠自己琢磨了。
走着走着,果然让我发现了目标。
那是个算命摊,夹在一家花圈铺子和香烛铺子之间,一老太太坐在小板凳,面前地铺着一张纸,面写满了字,用石头压着四角。对面蹲着个老头,逐字逐句的读,满面愁容,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事。
算命的最会察言观色,看见老头一脸憔悴,那老太太生意都不揽,抱着双手牛逼哄哄坐直了,不用正眼看人家。
我推着自行车过去,和老头一起看,只见那张纸全是不着边际的字,倒是最下面写的清楚明白,看相、算命、驱邪,不灵不要钱。
老头看了一番没看出门道,揉了揉眼睛问:“您真的会驱邪?”
老太太瞪了老头一眼,不悦地说:“我乃正宗东北出马仙,身带着胡仙太奶,什么邪祟不能治?”
我这边刚打起退堂鼓,那边老头老太生意谈好了,定下了个让我大吃一惊的数字……1000块!说是只要老太太能帮他把事情给办好,不但奉一千块,另还有红蛋猪肉!
这可整整是我两个月的工资!
当时我走不动道了,心说人家这么厉害能挣一千,我算不人家,一次百八十块总没问题吧?那也那个倒霉班强多了。
于是我不动声色推着自行车悄悄跟在了后面,决心我是下定了,想跟着看看人家是怎么具体操作的。
不进医院,不知道世有那么多怪病,不逛一趟这迷信一条街,绝对想象不出来有那么多人撞邪。不长的街走下来,相似的情景我看见了好几出,都是家里出了状况,来这里找法术平事的。
我们这里习惯性把算命驱邪捉鬼的统称为法师。
看见这么多人家里摊事,我心头窃喜(别打我),看来市场需求不弱,这一行果然有钱途!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靠这个吃饭,家里人知道了也不会答应,我是想用这路子攒点钱,然后和郭大江合伙开饭店,捞第一桶金。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想到郭大江,身后有人拍了下我肩膀,回头看,不是别人,正是郭大江那小子。
“小米,你今天不班了?”郭大江有些诧异。
我他还诧异,昨天在这里遇见他有些怪了,怎么今天还能遇见,这小子在这条街蹲点不成?
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前面那个老头蹬自行车,驮着东北出马老太太出了街口,我顾不问,连忙骑车跟后边追。谁料骑了没几步,后车座一沉,郭大江那小子死皮赖脸坐了来。
“我有事,你跟着我做什么?”我连忙赶他下去,我怕自己会那些东西的事情让这小子发现,怪丢人的。
谁料郭大江根本不吃这一套,死赖着不下来,指着前面俩人小声说:“你带我一段吧,跟他们好。”
这下我彻底蒙逼了,郭大江难道跟我一样,也学了这些本事而深藏不露?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放心了,现在是你让我跟着的,我不丢人了,反正我也是去看看。
当下我俩吵吵嚷嚷,远远跟在了那俩人后面。
出了神山口,再往东是郊区,路车子渐渐稀少起来,我蹬了一段觉得有点吃亏,换成郭大江带我。他身大力不亏的,载着我毫无分量,是我那辆破28大杠被他艹的有点惨。
顺着省道走了个把小时后,前面的自行车拐一条机耕路,骑进了圩区,路边的民房渐渐稀少,全是庄稼地。到了这里,已经出了市区范围,进入郊县了。
郭大江这小子骑着还挺带劲,嘴里哼哼唧唧着,“我一见你笑,你那翩翩风采太美妙……”
这歌现在正流行,特别受广大二流子们喜爱。
我气不打一处来,问:“你小子盯着人家到底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打飘子’的吧?”
“打飘子”是江湖黑话,意思是做贼的先探路摸底设计路线,我生活的城市那年月扒手小贼特多,这切口人尽皆知。
郭大江被我吓了一跳,连忙辩解:“哪儿能啊,哥哥我长这么大鸡都没叉过一只,怎么能做贼?!”
这话我也当笑话听听,他小子没偷过鸡?光我知道的不下五只!小时候大院里但凡清早有妇女骂街,基本都是他干的。
接下来,郭大江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满含悲愤控诉起来。原来,他这一段时间天天都在神山口迷信街守着,是为了查访这些法师。
具体什么事,郭大江也不知道,这是他现在跟的老板吩咐的,说是看见有真本事的法师,立刻通知他,为此,还特地给他配了一部大哥大!
听见郭大江带着大哥大,我顿时来了劲,在他身胡乱掏摸起来,自行车走起了“8”字。郭大江连连告饶,说到了地方一定给看,我这才罢休。
骑着骑着,前面出现了一片低矮的丘陵,这里是皖南山区余脉,再往深处走,要进山了。抬头看天,太阳快要到正了,我们不知不觉竟然跟了一午。
前面后座,那个老太太骂骂咧咧,说是早知道这么远,打死都不来。老头被她拍得龙头打晃,连忙指着前面说:“是那个村,我们到了,真不算远。”
向前看,前面第一座丘陵下果然有个小村庄,全都是粉墙黛瓦的皖南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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