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巫启 >第二十九章:传承
    这里面正在课,一位年老的女教师站在讲台,在带着孩子们朗读课。 .

    女教师已经很老了,满头华发,满脸皱纹,唯独目光还很清亮,嗓音也很甜美,读出来的课犹如涓涓细流流淌在闻者心里。她读的很专心,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门外多了两名旁听的“学生”。

    我听得入了神,浑然忘我,也完全没注意到有个人从我身后接近。

    “这是我的母亲。”

    身后有人说话,尽管语气平缓温和,仍把我吓了一跳,回头看,来着身穿宽袍大袖的常服,一头精干的短发,竟然是小天师张云山!她不知从何而来,身蒙着一层风尘,左手背后,右手里提着一只蜷缩的穿山甲。

    见我要开口说话,张云山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噤声,不要打扰孩子们课。

    我赶紧闭嘴,看看张云山,又看看里面那位慈祥的女教师,他俩的面目果然有几分相像。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破头我也想不到,张云山的母亲竟然会是一位年老的乡村教师,同时也明白过来,为什么璇玑会称她为尊者了,张天师的夫人,可不是尊者嘛。

    璇玑看见张云山后,吃了一惊,连忙抬起单掌微微一礼,让到了旁边,满脸敬服。张云山对他点头微笑了下,走来与我肩并肩,一起默默看着他母亲课。

    十几分钟后,下课铃响,张母刚说完“下课”二字,早等的不耐烦的学生们一哄而散,背着书包涌出教室,撒着欢跑向校外。张母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注意到我们三人在门边看着她。

    “小山,你怎么来了?”张母有些诧异。

    张云山让开潮水般的孩子们,走进教室去到母亲身边,恭敬说:“我去德兴办完了事回山,顺道来看望母亲,另外,还给您带来了一只受伤的小东西。。”

    张母怜爱的扶着儿子端详,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吃了一惊,目光落在了张云山手里的穿山甲。

    “我来看看。”张母连忙接过那只小穿山甲,轻轻放在讲台,摩挲检查起来。那只穿山甲颇有灵性,任由张母摆弄,丝毫不抗拒,间或轻轻哀鸣两声。

    我给璇玑使了个眼色,一同走过去,围在讲台边观看。

    片刻后,张母叹了口气,把小穿山甲抱在怀,“可怜的小精怪,蛊了。”

    这穿山甲是精怪,我早看出来了,可张母竟然只是在表层摩挲一番看出它了蛊,委实有些匪夷所思,难道,她也能开眼?

    我正暗自疑惑,一道目光投射在我身,我连忙抬头,迎了张母诧异的目光。

    “阁下是小山的朋友?好古怪的功法。”张母表情我还要诧异,我则彻底惊呆了,这看去普普通通的老教师,竟然有如此眼里!

    张母又温和一笑,对着我们三人说:“别在这里站着了,去我那里,我给你们做饭。”

    说完,张母对着我和璇玑各自点了下头,示意跟她走。

    出了教室,我们跟在张母后面走向操场另一边的教职员工宿舍,那是一排教室更破烂的建筑。一路,我和璇玑大气都不敢出,规规矩矩的。

    这可是尊贵的天师夫人,而她现在竟然要亲手为我们做晚饭,这是何等的荣幸。

    “小毛头,是你师父让你来的吗?”张母抱着穿山甲在前面走,不回头的问。

    璇玑连忙抢两步,陪在张母身边,恭恭敬敬弯腰一礼,“秉师娘,师尊让我来探望您老人家,说是学校要放假了,问下您今年何时回山。”

    说完璇玑想到了什么,跑到我身边,从背篓里拎出那刀肉捧到张母面前,“师尊让我给您带来了肉食……”

    张母“呵呵”笑了,“山哪里来的新鲜肉?我去年过年做的腊肉恐怕都还没吃完吧?你这小毛头,撒谎都不会。”

    “这……”璇玑见谎言被识破,满脸尴尬挠了挠头。

    张母也不纠缠这事,笑着说:“正好,这刀肉食晚烧给你们吃,你回山后说,寒假我要给几个孩子补课,今年恐怕还得等到过年才能回山了。”

    “知道了。”璇玑又是一礼,回到我另一边跟着走。

    教职员工宿舍很简陋,屋子有内外两进,外间放着灶具桌椅,里间是张母起居的房间。我们被领进来后,张母立刻开始动手做饭,各种山间野菜被分择好,不时小屋里响起了烹炒声,香气扑鼻。

    我得空碰了碰张云山,小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张云山笑着向我叙述。

    前几天张云山带着玄真子刚山,接到了天师下派的任务,说是德兴有农户山反映,那一带有许多家农户的牲口莫名其妙横死,并且死状恐怖,不像是糟了瘟病,让他下山去探查一番。

    我问他“查出什么了没”?张云山抬手一直倦缩在大桌子的穿山甲,叹了口气说:“是它这样的,那些牲口都是被蛊虫叮咬致死,山也有不少野物糟了灾,这个小家伙有些灵性才活了下来,只是我也无法救它,只得带来找母亲大人。”

    我听愣了,蛊降术都属于邪术,在国大陆几乎看不到,怎么会大面积爆发?而且这些邪术必须要有人来催动,这样干的,会是什么人?

    张母正在背着我们炒菜,听见我们的谈话后,稍稍停了一下,接着又继续。

    不一会儿功夫,几个小菜炒好,张母却没有立刻端桌,而是回身坐在大桌子前,和那只小穿山甲对视起来,目光柔和。张云山对我招了下手,喊我一同围过去观摩。

    “小毛头,你别过来。”张母突然开口,阻止璇玑靠近,“你身带着杀气,靠的近了,我怕会吓着小家伙。”

    张母的语气稍稍有些淡,璇玑被吓了一跳,连忙缩回了原处。我对这位天师夫人更敬佩了,完全搞不懂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三人围着桌子坐下,张母看向我,微笑着说:“你带着一个小家伙,能不能把它请出来帮个忙?”

    张母是用商量的语气说的,我可不会跟小白家仙商量,天师夫人有求,自然不敢推脱。我连忙把小白家仙从背篓里拎出来,放在了桌子,低喝道:“快别睡了,有事要做。”

    小白家仙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睁开惺忪睡眼,对了张母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老年人的眼睛一般都会变得浑浊,可张母的眼神前所未见的纯净,当真如一泓潭水,简直可以用摄人心魄来形容。

    “小家伙,你能帮我牵住那条蛊虫吗?”张母对小白家仙温声说,小白家仙竟然呆呆点了点头,这小家伙平常只服我的,居然会立刻信任一个陌生人。

    张母点了点头,从怀里拈出一粒褐色的小药丸,放在草纸。我在旁好看着,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想用药把蛊虫引出来?可这药我虽然看不出成分,却也感觉不到有什么药力,能有效果吗?

    穿山甲果然在那药丸嗅了嗅,可刚张开嘴准备吃,不等吞到,重重打了个喷嚏,药丸被吹得向前滚了一段。它似是极想吃那颗药丸,连忙跟在后面追,在这时,张母取出一张草纸,蒙在穿山甲眼睛,顺手一捋,用皮筋箍住。

    那颗药丸诱惑力极大,穿山甲顾不得自己看不见,也不去挠草纸,只顾急切嗅闻着追,可追了想吃,却又会立刻一个喷嚏吹走,急得“呜呜”叫着来回窜。小白家仙这次格外的专注,紧紧跟在穿山甲屁股后面,瞪大了眼,似是正在魇什么。

    张母用左手拢着不让药丸滚到桌子下,右手从旁边端过来一个盛着香油的小碟子,又取过一支羊毫,蘸了香油,开始飞速在那张草纸描绘起来。她这时的神情变得格外郑重,一丝不苟,刚开始动笔,口随之轻声哼唱起来。

    听见她哼的调门,我大吃一惊,差点站了起来,这调门极为古怪,里面竟然隐隐带着一丝巫颂的味道。我又仔细看了看张母的眉心,没发现有开第三目的痕迹,这才确定她施展的是什么,这是真正的祝由术。

    祝由术是从巫术里演化分离出来的,这些人缺乏成为巫觋的天赋,只能学些皮毛,专为部落里的人治病。可是这些远古的巫奴,经过不懈的努力后,竟然开创出了博大精深的医学,从巫术体系里独立了出来,一直流传至今。

    不过祝由术又不同于一般的医,他们治病的最重要手段,不是汤药针灸,而是“咒”。所谓的“祝”,其实是咒,治病的时候用咒辅以药物,效果神。

    只是现在祝由术已基本消亡,医院里的祝由科,其实是一般的医,打着祝由的幌子而已,并且祝由科也有别于祝由术,真正的祝由术,其实应该属于法术类别。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人施展祝由术,立刻瞪大了眼,脑海快速盘算,研究着其的道理。

    张母的动作很随意,右手专心致志追着穿山甲画符,左手拢拢药丸,不时摸摸它安抚。我们三人全都屏气凝气,昏暗的小屋里,只有张母古怪的咒声,间杂着穿山甲急切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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