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在那名法医赶到的时候，村后山脚下一棵大树下，已经围满了人，只是这些人全都离得远远的，满脸惊恐看着树下那头倒在地的牛，几名警察正围着在取证。
牛是一头健壮的母水牛，身被抓出无数道血印，纵横交错，根本找不出一块好肉来，那头牛并没有受什么致命伤，竟然这样被活活抓死了！我混在人群仔细看，只见那头牛双眼只剩下了两个血窟窿，眼珠子已经被挖走了。
“小米，看出什么了没？”玄真子小声问。
我被她提醒，连忙闭眼睛打开了第三目，可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抓死牛的东西已经不在了。”我摇了摇头说。
“乡亲们，听我说。”牛边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年男人转身面相围观群众，举起双手挥了挥大声说：“不要害怕，我们请来了专家，已经鉴定出了结果，这次和次一样，是山的豹子下来伤人，不用惊慌，我们已经安排警力搜山了，相信我们，很快会将这头发疯的野兽击毙！”
那个男人边说边擦脑门的汗，估计他自己也知道是在胡说八道，这根本不是豹子抓出来的伤口。
“走。”我悄悄扯了下玄真子，示意她跟我退出人群。
“你不看了？”玄真子疑惑问。
我摇了摇头，现场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并且有警察在，不能靠近观察，再待下去没意义，还不如从其他方向着手。
走出人群后，我看见有个妇女抱着一个小孩，远远看着现场，脸色被吓得煞白，不敢靠近。
这女人容貌秀丽，穿着考究的裘皮，看年纪和我差不多大，气质明显不用于一般山民妇女。她怀里抱的是个小男孩，看去刚满周岁的样子，留着“地主头”，粉雕玉琢一般，煞是可爱，我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位大姐。”我走去问：“前天晚死的那个女人，她家在哪里？”
女人警惕的看了我一眼，等看清我身边的玄真子是个年轻漂亮的女道士后，神色松了些，用标准的普通话狐疑问：“你们是谁？打听阿芳嫂做什么？”
我连忙解释，说我们是范村长请来的法师，灵虎山下来的。那妇人一听彻底放松警惕，客客气气说：“原来是灵虎山下来的道长啊，二位请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吧。”
有人带当然好，我道了声谢，和玄真子跟在了她后面。
一路，我们闲聊着，走向村西头。由于村民绝大部分都在围观那头牛，一路显得有些冷清，除了小孩没见几个大人。
通过聊天我才知道，这女人是老范村长的儿媳妇，是个南方人，而她怀里抱着的，是她的儿子。听到这我明白了，原来她的丈夫是刚才开车汉子口的大能人，老范村长的儿子小范。
小男孩真的很可爱，优渥的生活环境把他养的红白润泽，皮肤吹弹可破，只是小孩目光很呆滞，始终不言不语。玄真子看人家孩子生的好，潜藏的母性大爆发，想抱一抱，不过被孩子母亲拒绝。
聊着聊着，我们来到了村子最西面，这里有一栋独栋的小屋，是死者阿芳嫂的家。花溪村的确富庶，阿芳嫂这样的寡妇家依然是整洁的粉墙黛瓦，房子有五间，丝毫没有破败的迹象，打理得很好。
屋子外没有院子，这在徽派建筑里很常见，大门口拉着一根黄布条，阻止人进去。
到了这里，女人不敢再靠近，让我们自己进去。
我对玄真子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前走到门边，撩起一脚把门踹开，发出很大的声响。我目瞪口呆，我的本意是让她用剑从门缝里把门闩拨开，没想到……这也太暴力直接了。
既然门开了，进去看看吧，我挥开玄真子，当先走了进去，我怕她先进去会搞破坏。
屋子里依然弥漫着血腥气，现场在堂屋，地有一大滩血，原本洁白的墙壁也有许多血点，呈喷溅状。到处都是血手印，显然那个女人死前经过剧烈的挣扎，可终究还是没能活命。
我不是警察，没有侦破经验，从这些常规痕迹看不出什么来，于是在屋子里站定，打开第三目看。一圈看下来，果然发现了异常，在一面墙，我发现了一点微小的暗绿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连忙睁开眼，凑在那个位置看，玄真子发现我的举动，也凑了过来问：“发现什么了吗？”
这是一段指甲，类似于人类的，只不过尖端格外的锋利，也普通人要坚硬的多，色泽乌黑。
我又抬起右手，弓成爪子，对着墙的印记试了试，这个印记很小，只约有我的一半，难怪会有二把刀专家认为这是豹子的抓痕。
“很可能，是鬼降。”我吸了口气，对玄真子说，算没有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鬼降在降术当，不算是最高深，可绝对是最残忍的，制作鬼降的原材料，必须得是刚生下来还没断脐带的婴儿，或者干脆从母体剖腹取活婴也行。将这样的婴儿魂魄取出来，放在身体旁边，让灵魂看着自己的身体，等阳气和记忆消散后，再放回去。
回归本体后，肉身还是活的，可灵魂已经变成了阴魂，不过由于是自己的本体，依然能契合，这算是完成了第一步。婴儿还是活的，灵魂却是鬼魂，躯体也会随之开始变异。
接下来还不算完，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得把孩子的阴魂取出来，晾干魂魄里的记忆再放回去。这样的孩子会始终没有记忆，可一次次的怨气却积累了下来，性格会变得越来越暴虐凶恶。
这种鬼降术，在东南亚民间还有个别称——养小鬼。
说是养小鬼，其实养出来的是个半人半鬼的东西，白天可能和常人无异，可到了阴气浓郁的晚，恶性会发作。
按照降术里的说法，人的情绪会集在眼睛里，被活活抓挠死的人或者动物，死后眼睛里会凝聚大量的恐惧和愤怒等负面情绪，鬼降师们确信，这时候让鬼降吃掉眼珠，会大大增加它的恶性。
玄真子听我说完，脸色变得苍白，打了个哆嗦。她毕竟是女人家，虽然还没生过孩子，可骨子里还是有母性，听见有人居然这样对待婴儿，她根本无法接受，颤抖着喃喃低语：“邪术……太可恶了！”
“还不止于此……”我叹了口气，接着说：“这样养出来的鬼降，由于没有记忆，一般人根本带不了，只能是血脉相连的至亲骨肉……这么说吧，鬼降师一般都是女人，而她们养的小鬼，往往是她们自己的孩子……”
玄真子脸色瞬间发青，再也承受不住，一头冲出屋外，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关于降术的养小鬼，其实也有别的做法，例如有人诞下了死胎，或是孩子夭折，亲人不舍，会带着尸体去求降头师。降师会取孩子的一段骨头，泡在孩子自己的尸油里，用来容纳孩子的魂魄，然后制成饰品挂件，让亲人戴在身，这样孩子的魂魄和亲人在一起，偶尔干扰下亲人的思维，还能在梦相见。
也有降头师用类似的方法，制作出饰品高价贩卖，买回去的人由于不是亲骨肉，顶多算是养父母，只能把小鬼好好供着，倍加呵护，即便是这样，也时有领养的小鬼反噬害了养父母。不过铤而走险领养小鬼的人仍不少，其还包括许多名人，只因带来的好处实在太诱人。
有些活人根本做不到的事，对魂魄却轻而易举，例如在仇家门之前示警，或者买股票后干扰操盘手的思维等等，关键时刻，只要小鬼出一把力，很可能会改变养父母的一生。
其实我对降术懂的并不算多，至于鬼降更是从未亲眼见过，以内容基本都是外公说给我听的。
看见玄真子如此不堪，我也不想再留在这屋子里，跟了出去，返身带了门。
门外，玄真子终于缓过了那口气，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更远处，那个女人已经抱着孩子离开了。
“走吧。”玄真子无力地对我招了招手，走向村里。“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刚才我有了计较，降术一般只在东南亚流传，国内的降师极少，更没听说过有人炼制鬼降的，我打算先在村子里走访一下，看看有没人发现有外地人出没的痕迹。我还有一件事没想通，即便是在东南亚，养鬼降的降师一般也不敢这么作恶，怎么会有鬼降师在国内地这样放肆地残害生灵？
那边的死牛现场显然已经被警察处理完毕，村道，山民们三三两两回家，彼此交头接耳，神色惊惧。我对玄真子使了个眼色，她会意，走前开始挨个打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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