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封天陵 >第十八章 高山流水,我与君相见恨晚
    二伯一定在什么地方远远地看着我吧?心扬不以为意,继续盯着场内,等着好戏开场。 (.  . )

    敲锣老者见人群渐渐聚拢。“铛”的一声敲动落槌,而后一手执锤,一手执罗,冲着四围拱拱手,高声道:“大年初一第一天,过完初二是初三,过了十五整半月,转眼秋到月圆。”

    这四句原是说书的开场套话,围在四周的村民虽然听过无数次,却都很捧场地卖力叫好。

    心扬自小在定陵城长大,平素跟着奶奶倒是去梨园听过几次定陵戏,这种野外的书场却是首次遇见,觉得有几分新,不管不顾,跟着众人大声的拍起巴掌叫好。

    身后忽然有人捅自己,回头一看,小毛头满头大汗的挤了过来。

    小毛头见心扬拍手叫好,很不屑的说道:“这个花胡子说的不好,坐着的白胡子瞎子才说得好。”

    花胡子老者冲四围又是一抱拳,说了一些场面话,无非什么“无君子不养艺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之类。

    老者声音嘶哑,说话时努力地将眉毛向挑,好让自己的表情更丰富一些儿。

    心扬看他的眉毛有趣,大半的心思都用在观察他的眉毛,具体老者说了些什么,反倒不怎么听得入耳。

    老者也不啰嗦,随便说了几句,回身在白胡子瞎子耳边嘀咕几句,白胡子老者点点头,手胡弓一跳,咿咿呀呀地便唱起来。

    凄凄的二胡声映着月下的河面流淌,不时的夹杂着花胡子老者铜锣的伴音。四下无声,先前嘈杂的人群乱音俱都消失,众人都仰着脑袋小心喘息,静静地听老者嘴里唱出来的故事。

    两个人搭班唱戏,白胡子瞎子又拉又唱,花胡子老者则是站在一旁,时不时的敲一声锣,念几句旁白。

    两个人唱、说用的都是浓浓的当地方言,心扬多半听不明白。

    他的兴趣原本也不在此,只是看着此地人多热闹,跑来凑凑热闹罢了。

    心扬的眼睛一直在好地在白发老者空洞洞的眼珠和花发老者下跳动的眉毛扫来扫去,不过看得多了,好渐渐变得无趣。

    目光又转到竹躺椅的黄冠人身,暗自猜想那人究竟是不是隐皇?他怎么会跑到这种所在听这般不入流的曲子?多半不是隐皇吧。

    竹躺椅旁边垂绦小丫头依旧自顾自的在地写写画画,似乎对周边的人,和入耳的二胡锣鼓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尽是一群无趣欠品味的人!心扬由半蹲改为站立,在四围寻找二伯邱正的影踪。

    扭来扭去的找不到,反倒惹到身旁想要安静地听书看戏的人。一个农夫两根手指敲敲他的脑袋,用浓浓的乡音说道:“伢子不好好看戏,扭来扭去的做什么?”

    心扬弄得好生没趣,低头见小毛头流着口水看得入迷,一个人挤出人群向外走。

    出了人群,迎面石桥遮眼,一旁大江生风,心扬无来由地一阵眩晕,小小年纪竟然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稳稳心神,四下望见高高的河堤,心里登时有了主意,大踏步往便走。心想登高下望,自能找到二伯邱正。

    河堤颇为陡峭,心扬费力爬到半坡,伸手去扶身边的一颗柳树,想要歇歇气。

    柳树的浓荫遮挡了月光,这里别处更暗了一些儿。

    忽觉触手所及,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什么东西。

    心扬吓了一跳,撤回手臂仔细看,树后竟转出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怪脸!

    “鬼呀!”心扬一声大叫,脚下发软,扑通摔倒,顺着河堤直滚下去。

    柳树后,略显老态的大黑驴溜溜哒哒的走出,极长极长的竖脸满是不解,暗想道:自十几年前被那只傻鸟骂过,这许多年,我一直注意面部保养,每天都喝八槽水、早睡早起、不熬夜不吹风,自我感觉皮肤紧致水嫩许多。连隔壁槽那头年轻母驴都对我暗送秋波,投怀送抱的。怎么今天晚一露面,又把人吓得鬼呀鬼呀地鬼叫?看那小孩子不过十几岁,不知道被自己一吓,会不会落个后遗症啥的?

    顺着河堤走下,径自来到躺在地的心扬面前。围着转了两圈,见他依旧昏迷不醒,伸出舌头往心扬脸舔去。

    心扬眯缝着眼睛,见一条红红的舌头粘满涎水向自己的脸伸来,一激灵打个滚,赶紧站起身,连连摇手道:“黑驴大哥,黑驴大哥,我好了!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不必麻烦你!。”

    这倒地装昏迷诈死的本领,心扬无师自通打小会。不过刚才那一下并非完全假装,一小半确系被突然出现的黑驴长脸吓到。不明情况下,急生智倒地昏迷。只是后来见再不起来要被黑驴来一个湿润润的舌吻,这才情非得已,翻身站起。

    大黑驴见心扬先一个顺坡下“驴”,又一个懒“驴”打滚儿,觉得眼前这小子颇对自己的脾性。又听他驴大哥的称呼自己,更是心高兴,于是发乎于声,做壮怀激烈状,仰天便欲长啸,以酬知己。

    心扬不等它发声,一个箭步冲,两手一合将大黑驴的嘴巴紧紧封住,连声赔笑道:“驴大哥,切莫高声!下面人家说书唱戏的还在,你要是这么一叫,不是跟别人抢生意吗?”

    大黑驴被卡的喘不过气儿,差点儿憋死。猛的一甩脑袋,将心扬远远的顶开,翻着一双大眼恼怒地瞧着心扬,暗想:现在世风日下,年轻人全然不知道尊老!我老人家这么一把岁数,对面这个娃娃连封口费都不给,直接来动手,当真是可恼之极!

    他不知道心扬乃是打猫逗狗,追鸡撵鹅的行家,斑马走岔道碰都要被他骑溜几圈,现在只是动手封它的嘴巴,已经算客气的了!

    心扬封住大黑驴的嘴巴自不是怕它搅了说书人的场,只是觉得这月淡风清,石桥流波的所在,若是突然传出几声驴叫,可真是大煞风景,败兴得很。

    只是黑驴不叫,此方天地却自有另一种声音蓄意而来。

    那是一声呐喊。

    声音不小,却也不大。

    自远方传来,却仿佛响在耳边。

    喊话的每个字都直抵人的心底,让人听了禁不住的要打个寒战。

    “起火了!”

    心扬和大黑驴同时打个寒战,身的汗毛全都乍起,不约而同扭过或大或小的脑袋,望向喊声传来的所在。

    入眼一片红光,红彤彤里夹杂着一道道直矗天地的黑烟。

    仿佛只是一瞬间,远处的房屋很有默契地同时燃烧起来。连成串的光亮映红了原本月色清冷的天空和黝黑沉重的河底。

    夜色深沉的天地,似瞬间绽开了无数血一样的红彤彤的花朵。

    红光磅礴,只在河的对面。而在说书的广场,又出现了更多的色彩。

    数道黑雾。

    几团黄芒。

    无数条绵延不绝的白色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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