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天灾人祸让成老三似乎一瞬间清醒了许多,村上那些常年累月有些个甚至是同他一道从小玩到大的家伙,也没少受他的接济。在林站的时候他成三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磨坊的时候,你拉了麦子苞谷儿尽管来磨,加工费免了不说时不时的磨好了还给亲自帮忙送回去;有了三轮车时,你要拉粪就拉粪,你要出远门就接送着你......出事儿了,就数这些个弟兄间闹得最凶赔得最多!他已经认清了这个乌七八糟的社会!
“人活着就要争一口气,旁人越是瞧不上你你就越是要倔强不屈。拿能耐说话,腰板挺直了拿出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勇气!让所有绊脚石拦路虎都他娘的滚到边儿上去!”成老三端着饭碗圪蹴在屋檐下的锤布石上,一手搓捻着几棵干瘪的蒜瓣儿。他吃什么饭都要就着蒜瓣,辣的嘴角吸溜辣得泪眼吧擦,也不在乎,辣就证明还活着,活着就还能吃一口满是憋屈难过的人间饭食。他借此教育着面前的娃儿,实际上也是同自个儿在说着狠话......
“噢,报!就是要考出个名堂,给那帮狗眼瞅人低的家伙瞧瞧!”
“要交报名费!”成大军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家里果园的账目是他经手算的,欠款也是他领了命经手还的。他知道父亲手上没有几个钱。
“多少钱?”成老三搓捻着蒜瓣的手指顿了一顿,隐隐的颤抖了几下。
“一百五!”
“哦,一百五......”他又还是剥蒜,眼神呆凝着似乎并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吃完饭就要回学校了,成大军现在站在厦屋前的台阶上,父亲的鼾声似乎更浓了。他手脚凝重的呆立了老半天终是下不了推门而入的勇气。
“爸......爸......我回学校去了!”隔着木窗,成大军小心翼翼的朝屋内喊了两嗓子。他想借此提醒父亲,报名费该交了。
成老三的鼾声顿了一顿,他翻了个身脸转向了糊满废旧报纸的里墙,睁开眼眼瞅着墙上“时风时风,路路畅通。”广告词,心里泛起一股子难言的酸味,
咣当一声院门的响动,娃儿出门远去了。成老三的几滴大泪珠子随着那远去的脚步缓缓的漫过脸颊悄然的蠕动,过鼻梁到嘴角,尝尽了苦涩的滋味实在令他备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