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侯爷难哄 >第240章 静水流深,难窥城府
    另一边,如苏柴兰的戏楼中气氛凝重,空气中波荡的怒气恍若有了实质,同浓稠的夜色缠在一起,恍若能滴下墨来。

    如苏柴兰以绢帕拭一枚狼牙吊坠,笑得妖冶危险,俊脸隐隐扭曲,“自己人在眼皮底下死了,过了一日才被发觉,你们当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若不是阿骨颜循着血气前去查看,尸体早晚被其他人发现,还想引来北衙禁军第二遍?!”

    “砰”的一声狼牙吊坠被狠狠拍在桌上,如苏柴兰手背青筋隆起,眉宇间戾气暴涨,声音寒冷彻骨,使人听得脊背发凉。

    阿骨颜抿唇立于一侧,另几名黑衣男子羞愧地低下头,自觉无话辩解,跪地认罪领罚。

    掌心传来阵阵刺痛,这狼牙来于草原上的一匹头狼,没有被磨得很钝,如苏柴兰深吸一口气缓缓松手,垂眸看向手心里几点刺眼的血珠。

    阿骨颜眸色暗了暗,斜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没有妄自开口。

    如苏柴兰很快冷静下来,用方才擦拭狼牙的绢帕在手上胡乱裹了两圈,吊坠被他重新挂回脖子上,再妥善地收回衣襟内。

    阿骨颜的视线追逐着吊坠,如苏柴兰察觉到,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恍若打开什么机关,阿骨颜喉结攒动,低声开口,“主子,现场只多出两枚羽箭,致死于心口那枚,只是寻常羽箭,并未淬毒,寻不到任何线索。”

    如苏柴兰轻轻笑了一下,屋内气氛登时又可怕几分。

    “两枚羽箭便可刺杀吾手下的得力暗卫,还寻不到任何线索,”如苏柴兰打开窗子,远望窗外溶溶月色,冷笑,“呵,好身手。”

    阿骨颜皱眉,轻声唤他,“主子?”

    如苏柴兰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其他人下去,紧要关头不必领罚了。”

    话音刚落,几名黑衣人抬头面面相觑,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赶紧离开这间屋子。

    “京都中知晓我们踪迹的人不多,赵贯祺只是其一。”

    静水流深,难窥城府。

    阿骨颜眉头皱得更深,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撞击着,几欲冲破牢笼。

    如苏柴兰赫然转头直直望向他,目光灼灼,眼底流动着不一般的光彩。

    “你说会是谁?”

    阿骨颜被他盯得呼吸一滞,隐隐觉出窒息感。

    如苏柴兰没等到他的回答,自言自语,“我猜或许是晏家主,中原江湖传言说他睚眦必报,心眼十分小,还极其护短……唔,他好像有个妹妹,也是护短不认理的性子……”

    阿骨颜迟疑地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调整呼息。

    “还真让人羡慕,”如苏柴兰喃喃,无意识抠着窗棂,“让……吾羡慕。”

    阿骨颜眸光一沉,快步上前捧起他的手,光洁的指甲里多了些木屑,中指的指甲裂开了一点,隐隐可见指尖皮肉下几缕血丝。

    如苏柴兰双目无神,愣愣地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疼。”

    阿骨颜抿了抿唇,对着他的指尖轻轻吹了口气。

    如苏柴兰慢慢回神,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下眼,将手指往他唇前送了送。

    阿骨颜又给他吹了几下,确定他从虚妄的沉浸中抽身出了,指腹在开裂的指甲上压了压,神情认真,“属下为您修一修便好了,主子无需艳羡他人。”

    如苏柴兰定定看了他片刻,勾唇浅笑,“他们都沾了你的光。”

    阿骨颜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面不改色感觉到一点冰凉在自己唇上贴了下。

    如苏柴兰收回指尖,满意颔首,“好了,”他刚回身想将手重新搭到窗棂上,阿骨颜先一步将小臂放上去,如苏柴兰感受到掌下结实的线条,心里某个地方似乎陷了下去,深深看了他一眼。

    “不管是谁下的手,先暂且归到赵贯祺身上,”如苏柴兰嗤笑,“以牙还牙罢了,反正他也会将京都中所有异事归到我身上。”

    他不知想到什么,感慨道,“我还没见过这般小心眼且无耻的皇帝。”

    阿骨颜低头不语,如苏柴兰偏脸看了他片刻,忽而觉得提不起精神,收回手赤脚走向软榻,阿骨颜沉默着伺候他睡下,在黑暗中站了一会,直到他呼息平稳才出房门。

    外面两人靠在栏杆上等着,见他一出来便端正站好。

    阿骨颜向他们打个手势示意别出声,往夜色中扫了一圈,三人无声翻出栏杆跃上近处人家屋顶,身姿流畅,游鱼入水般飞快朝远处去了。

    漱玉馆牡丹阁里开了一桌好酒席,赵远生左拥右抱地温存,还能腾出空来揶揄地瞧瞧对面被两位绝色美人夹着还能泰然自若的顾长云。

    听顾长云要带兰菀走后楼清清不知已咬着牙根在心里骂过多少遍贱人,偏偏在顾长云面前不能发作出来,贴着他的手臂为他斟酒布菜,时不时说个趣话逗乐一众人,而兰菀一反往日的温顺可人远离纷喧,玉指始终搭在顾长云手背上暗暗争风。

    赵远生瞧得好笑,调笑的话就在嘴边,又怕惹了楼清清不快,只好忍耐着揉捏怀中美人,悄悄注意顾长云的动作。

    顾长云慢吞吞咽下一枚虾仁,眼看这顿酒吃到尾声,赵远生已是微醺紧紧抱着美人上下其手,楼清清心里着急,将朱唇咬了又咬,不知顾长云下次前来是何时。

    兰菀温温和和地笑着递上漱口香茶,顾长云接了,顺手用指背蹭蹭她的侧脸以示喜爱。

    楼清清看得眼红,兰菀回房收拾东西时她终于得了空,搂抱着顾长云的胳膊将他带到露台。

    这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顾长云百无聊赖地想,却在脸上浅浅扬起一点笑容,问她,“清清,怎么了?”

    楼清清缠绵地飞了他一眼,染着蔻丹的长指在他手背上勾人地一划,“不怎么,就想闹一闹公子。”

    顾长云但笑不语,没理会她作怪的手,漫无目的地看向外面的灯火瞳瞳。

    楼清清有一瞬的慌乱,她当然知道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面上的媚意收敛起几分。

    要想长久地留在明平侯身侧,必然要有过人的本事。

    楼清清凝了凝神,开口时惊觉生疏,缓了下才道,“京都中失窃的孩童一案,并非寻常贩子所为……”

    她将查到的关于如意酒庄的交易告知于顾长云,并且联系上南衙搜查的另两处酒庄,颇为肯定地确认凶手必是江湖中某些邪魔的门派势力从中作梗。

    云奕早给他说明白了这事,顾长云犹豫着做出个惊讶的反应。

    楼清清当他不大相信,激动地抓上他的手腕,压低声音急道,“万丘山不是入了京?难免不保证他同什么人有牵扯,侯爷还是小心为妙。”

    这是自然,早在某个夜晚的帐中,云奕伏趴在他身上软绵绵地替他分析过了。

    顾长云想到这,忽觉不妥,楼清清自然不能同云奕相提并论,他欢喜云奕,并不是单单因为她在这些事上狡黠聪慧。

    顾长云眸光闪烁,郑重颔首,“我知道了,多谢清清上心。”

    楼清清死盯着他的神态,如释重负地松开了抓他的手,稍微理了理花鬓,含笑道,“公子见外了。”

    一辆马车坐四个人略有些不够,漱玉馆会办事,小屏早给赵远生准备了辆马车,载他和怀中美人隐蔽地往王爷府去,顾长云携了兰菀,潇洒风流地扶她上车。

    楼清清在露台上眼神阴鸷地望着明平侯的马车远去,鲜红的蔻丹抠入掌心,带出粘腻的血线。

    小屏垂眸等着吩咐。

    沉寂须臾,楼清清疲惫闭上眼,“让人跟着。”

    小屏颔首称是。

    府中空落落少了个人,日子忽而漫长无趣,因零零碎碎落了几场小雨,暑气已没盛夏时旺盛,但耐不住人心燥热,偏院的冰盆一直没断过。

    顾长云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三花卧在他的膝头酣睡,他一闭眼,满脑子的云奕。

    云奕喜欢用含着一点笑意的声音同他说话,笑起来又乖又软,可对旁人却不是,这一认知让他在半梦半醒中愉悦地弯起嘴角。

    然而美梦好像永远会被其他人打扰,顾长云皱眉,感觉到面前多了个人。

    “出什么事了?”

    陆沉淡声道,“礼部主客司侍郎黄钟,今日暴毙于礼部正堂之上。”

    顾长云缓缓撩起眼皮,语气水波不惊,“又有人暴毙?”

    又有人暴毙?!

    礼部乱成一团,仵作来验,只道黄大人为官战战兢兢,呕心沥血,精气亏损操劳过度导致,朝廷中诸多官员唏嘘不已,肃然起敬。

    赵贯祺命人厚葬黄钟,封赏其家眷。

    万丘山彼时刚从萧府出来,正往礼部的路上,眼线匆匆来报,胆战心惊告知此事。

    万丘山唇边笑意凝固,朝身侧人偏了偏头,意味深长道,“本官初到任上,竟不知有人这么想着给本官让路。”

    眼线不敢多言,只愣愣点头。

    驾车的心腹踌躇问道,“大人,咱们现在还去礼部吗?”

    “去,怎么不去,”万丘山阴森森一笑,“猫哭耗子还假慈悲呢,本官可得好好去凑个热闹。”

    心腹后背渗出冷汗,连忙低头应了驾车往东宫墙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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