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侯爷难哄 >第二百八十章 民生堪忧。
    京都,雨后天朗气清,碧空如洗。

    街头莲蓬的清香比之前浓了几分,一眼望去,几乎每处摊子上都摆了一篓讨喜的绿色。

    裴文虎在街上溜溜达达,捧了一大把莲蓬,走到大理寺门外掩耳盗铃把手背到身后,偏着身子若无其事飞快挪到门里。

    这场景几乎每日都会上演,守门的侍卫早已懒得理他,看看天看看地,假装看不见那么大一个人。

    狸奴一直在手边打滚撒娇,沈麟唇边噙了浅浅的笑意,抬指任它钻到自己手心轻蹭。

    匡求捧了一叠文函进来,无奈,“它怎么又上桌子闹你。”

    沈麟笑笑,“无妨,闹不到哪去,若是放任它在房中乱钻,到时候还要你一番好找。”

    狸奴赞同似的朝他喵喵叫了两声,踱到案沿探头往下瞅了一眼,不敢跳,只眼巴巴看着匡求,想要让他来抱。

    匡求勾了勾唇角,经过它时腾出手点了点它的小脑袋,“乖一点。”

    狸奴探出爪子想去勾他的手腕,被他指尖轻轻拨开,绕开它小心放下文函,瞥一眼沈麟手边的空茶杯,顺手拿去倒上新茶给他,“最近往来的文书多了不少。”

    沈麟漫不经心撑着头,随意翻了翻几封信件,长叹口气,“没办法,大理寺不养闲人。”

    “我看有些人倒是挺闲的,”匡求表情淡漠,想起自己方才从前面院子过来时从窗外看见躲在故意堆成小山的文书后打盹的几人,不禁厌恶皱眉。

    小心拎起狸奴颈后的皮毛将它放到地上,匡求一起身,对上沈麟似笑非笑的目光,诧异扬起眉头。

    沈麟微笑指了指他身后,“快些解释罢,别让人误会。”

    匡求莫名其妙扭头,裴文虎扒着门框只露出上半身,委屈巴巴地盯着他散发怨气。

    “……”匡求的表情凝固一瞬,无奈扶额,“少装可怜,明明知道不是在说自己。”

    裴文虎嘿嘿一笑,抛过去一个又大又新鲜的莲蓬,其余的全放到沈麟面前。

    匡求很快剥出来一枚白嫩嫩的莲子,给扒着他的衣摆好奇伸爪的狸奴当球玩,回身一看两人竟丝毫不顾涉及数条人命或名姓存亡的密信,就这么随意剥着莲子大快朵颐,忍不住提醒,“仔细那些信封。”

    沈麟满不在乎地指挥裴文虎把莲蓬莲蓬皮挪到一边,随手抓过一张白纸擦擦手,敷衍道,“好了好了,你看都弄干净了。”

    裴文虎附和点头,用脚勾过来一个凳子坐在桌边,伸手拿过一个空茶杯来装剥好的莲子,沈麟一边看着文函,一边趁他低头剥莲蓬旁若无人伸手去拿莲子吃。

    匡求看了一会,无奈过去把废纸篓轻轻踢到裴文虎脚下,沈麟顿住手中掀页的动作,抬眸看他一眼,面上的笑生出冷意。

    匡求接过他递来的几张信纸,一目十行看去眉头愈皱愈紧,顿觉匪夷所思,“这是成都府路送来京都的奏疏?彭州绵州的水患不是才解决?数余座堤坝都还未修好,哪来的那么多鱼米收利,净是些假惺惺的官话,这般胡扯?!”

    “假话最是动听悦耳,”沈麟随口回他一句,忙着剔莲子心,嗤笑,“我看那些郡守也该换换任了,还未年过半百就操劳的老眼昏花,‘一不留神’就在集簿上多添了几笔。”

    地方送上去的文书十有八九都是经人细细润色过的,匡求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叹道,“这也描补得太过头了。”

    沈麟笑了笑,从底下抽出另一封,指尖点了点,“这是广南的,你看看那群昏了头的老东西都编了写什么。”

    “南珠丰产,大簇红珊瑚树……呵,你仔细看看,这哪一出不明晃晃写着‘民脂民膏’四字。”

    匡求面色有些恍然,把手中掰了一角的大莲蓬塞给裴文虎,喃喃,“潮州?我记得潮州的知府为官正直,两袖清风,在沿海一带颇负盛名,怎么也跟着糊涂起来。”

    沈麟漠然道,“潮州琼州连州几地,贫瘠而多受天灾,多年来无一官员愿受任去往,虽说是个知府,但多为受贬之人,久而久之抱团取暖,官官勾连,潮州知府是清官又如何?同流合污同流合污,困身于混沌泥沼,有谁会一直出淤泥而不染……”

    “不过被人威胁也有可能,”沈麟望着窗外明媚日光出了会儿神,缓缓舒出一口气,“往年勉强糊弄过去也就罢了,现如今边疆的安稳局面岌岌可危,战役一触即发。”

    “要是真打起仗来,偏偏皇上又看了这些,你说,粮草军饷所花的费用会从哪里出?”

    沈麟冷笑,“就算皇上知道这些数额是掺了水的,但既然他有胆呈上来……”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但言外之意匡求尽明了,紧锁眉头意乱如麻。

    裴文虎慢慢停下剥莲子的动作,从他们二人的对话中逐渐咂摸出不对味来,犹豫道,“那就是说要掏百姓们的荷包了?”

    民生堪忧。

    沈麟兴致缺缺地“嗯”了声,指尖在面前的白纸黑字上划过,“先前主动请缨去南方治水监修堤坝的那人,叫什么来着……啊找到了,周遇。”

    匡求对这人有些印象,“周孝锡的长子。”

    “周家先前是为萧丞做事,”目光在“不日将回京述职”这一行上定了定,沈麟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沉吟道,“可惜周孝锡死得早,没能让这周公子在仕途上受到丁点荫蔽,还要终日奔波外地,一心想为周家谋个出路。”

    匡求不知想起什么,眉头又有皱起的倾向,“那也是他自己的出路。”

    “好吧,不提他了,”沈麟动了动脖子,偏头看在地上滚莲子玩的狸奴,拍拍膝头,唤道,“狸奴,到这来,过来玩。”

    狸奴听见自己的名字,抬起头茫然左右瞧了瞧,还没找到人,先一步被匡求拎起来放到沈麟腿上。

    沈麟支着脑袋,手下有一搭没一搭顺着狸奴的软毛,好笑看他跟个操心的婆子一样进进出出收拾狸奴闹出的残局,最后半蹲着从花架子下面掏出来一枚爪痕累累的莲子。

    裴文虎剥完所有的莲蓬,洗过手后吃了整整一碟绿豆糕,然后便打着哈欠轻车熟路摸到屏风后,一边把几个蒲团拖出来铺好,一边不放心地提醒他们到了饭点千万要喊醒自己。

    只有狸奴喵喵嗲叫几声,却又不是冲他。

    裴文虎没所谓地挠挠耳朵,闭眼后想了想明平侯,很快就睡沉了。

    外面两人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说话,但也只偶尔寥寥几句,细竹帘放下半卷,屋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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