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侯爷难哄 >第三百五十二章 “雏凤清声。”
    七王爷习惯了靡衣玉食,马车上檐的流苏晃晃悠悠,其中夹杂的金线微微反着碎光,这原是王爷府中最为低调的一辆马车,但奢靡的外观和细致的华纹还是足够引人注目。

    顾长云与赵远生同乘一辆,仿佛丝毫未发觉这热闹喧嚣之下的汹涌暗流一般,单手支着额侧,饶有兴致地打量车壁内精致的装饰,思索若是金屋藏娇,是不是也该给家里的那位准备一辆这样的车马。

    香风一阵紧接一阵,熏得他有些头疼,耳边赵远生啧啧两声,揶揄地示意他往外看。

    漱玉馆鬓影衣香,一人手持团扇,身姿曼妙立于楼上栏后,绰约多姿地抬手扶了扶耳边一朵花瓣层叠的嫣红芍药,眼波缱绻,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这红尘中女子痴心难得,长情少之又少,”赵远生一摇折扇,没个正形地感慨,“要我说啊,这楼馆主对你实在是有几分真心。”

    顾长云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略略对楼上那人抬了抬下巴,笑意浅淡。

    才几分真心,也好意思在外大肆招摇。

    赵远生看他眼底似有轻蔑之意,不由得暗骂一句薄情儿郎,脸上也带了点嗤笑,往后吊儿郎当地一靠,夸张地长长叹了口气。

    顾长云好笑地轻轻踢他一脚,“怎么,心疼了?你这不也是要往春水居去,乐不思蜀还有脸笑别人。”

    赵远生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朗声大笑,“人么,就是讲究个消遣,漱玉馆么,明个儿再去,明儿再去,到时候你且好好哄哄清清,一切都好说。”

    顾长云懒得理他,嗤笑一声看向窗外。

    马车慢慢地走,载着两人往花街深处行去。

    萧府,夜色清冷,严君益取了厚些的外衣,轻手轻脚上前,替站在窗后望着外面缄默不语的萧何光披上。

    侍人端着呈有热茶的托盘低眉顺眼候在门外,几声低低的咳嗽声响起,不多时,严君益便皱着眉出来,要她再去烧一壶热水。

    支开其余人,院中一下子变得愈发冷清,萧何光淡淡扫过假山石旁一角芭蕉,抬手拢了拢衣襟,呵一口气,身姿凛然挺拔,隐约可窥得数年前傲然如松的风骨。

    严君益掩去眼神惋惜之色,捧热茶上前。

    “老爷,天晚了,回房等罢。”

    芭蕉叶片生得厚大,似能作舟以行川谷,济四方之不通,然这庭院之中无山川无溪谷,覆水于坳堂之上,寸步难行。

    萧何光敛眸,“不必。”

    严君益望他衣中清瘦,目露不忍,刚要再劝,听他缓缓开口,询问道,“今日元晟功课如何?”

    “公子的大字习得日有进益,虽未至银钩虿尾,但可见一二分老爷年青时的笔锋,古文也读得通透。”严君益稍展眉头,语气中添了些赞赏。

    萧何光阖上眼,嗓音沙哑,“策论如何?”

    严君益略一思索,“雏凤清声。”

    萧何光忽地咳嗽起来,严君益面色陡然一沉,上前为他抚背顺气,半晌,萧何光缓一缓,淡然颔首,“万丘山殚见洽闻……”

    话锋一转,“可担帝师?”

    严君益心惊,始料不及,试探道,“帝师当议论英发,德才兼具……老爷还请慎思。”

    帝师二字,非常人能所担。

    萧何光神情冷肃,捂着胸口低咳不断。

    教他的先生也曾是帝师,时北方民生凋敝,官场腐朽黑暗,先生好友一一落狱,心灰意冷,遂两袖清风,辞官北上,一马一书箱,于隆冬雪夜飘然洒脱远离京城,转身投入寻常百姓当中,为生民立命而殚精竭虑。

    有幸一睹帝师风采,轨物范世,后半生念念不可忘怀。

    思泽于民从不是一件易事,先生晚年缠绵病榻,口中仍喃喃着政令当简方可推行于民,但穷极一生,换来的却是见弃于朝堂,不名于天下。

    可叹。

    萧何光轻叹口气,抬头望向夜空。

    严君益知他心事沉沉,知趣地安静下来不去打扰。

    万丘山是才,但非是良才,萧何光心中早有计较,微微侧身,眼底暗芒滑过,“帝师一事暂且搁下不谈,时辰不早了,给凌肖传信,让他带人去——”

    严君益神情一紧,连忙应下,急急转身离去。

    屋角滴漏不断,声声入耳,宁静的夜色被掀起涟漪,荡开的波层中藏着不可告人的心计。

    身侧无人,萧何光心中念过顾氏,终于舍得露出一丝怜惜之色。

    不过是药笼中物罢了。

    漱玉馆,屏儿忧心忡忡地望着楼清清投在纱屏上的剪影,踌躇着轻声开口,道,“清清姐,今日新启出来的桃花酿味正好,我温一壶来,您且尝尝罢?”

    楼清清坐于妆镜前,不紧不慢地用帕子一点点将唇上嫣红拭去,再饱蘸胭脂,重新描上更为潋滟的颜色,妩媚一笑,“好啊,用先前顾公子赠我的白玉雕花双耳壶盛,配桃花酿好看。”

    没料到她如此轻易地便答应下来,屏儿微微一怔,担忧不减反增,面带犹豫,并未离去。

    楼清清转眸,眼尾脉脉含情,轻笑,“怎么?还怕我因顾公子今晚不来而郁郁寡欢,大发脾气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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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儿讪讪地低了低头。

    妆镜中的女子妆容娇艳,貌美如花,眼中神情却与她唇边浅笑大相径庭,冷静得可怕。

    以色侍人终不得长久,更何况,她从未与顾长云有过什么亲昵过人的关系。

    过去只不过是两个同困于无形牢笼中,互通有无的可怜人罢了。

    她虽是这般镇静地想,但绢帕上被攥出的红痕仍暴露出其不宁心绪。

    无怪乎其他,风月场上的人总是对一些事较为敏锐,方才从楼上低眼一瞥,俊俏儿郎神情依旧风流倜傥,然颈侧红痕一二,实在是……扎眼得狠。

    江南多佳人,这一路上,怎可能会无人投怀送抱,风声刮回京城,她听说过不少明平侯隐姓埋名,与佳人一夜风流的流言蜚语。

    染红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楼清清对镜露出最为妩媚的笑靥,柔声安抚,“不打紧,你且下去温酒罢,若是得回便生气一场,纵是有七八个健朗身子都经不住。”

    她略一顿,语气染上淡淡的几分嘲讽,嗤笑,“更何况又未有人耐心来哄,值不当的。”

    屏儿展开眉头,以为她终是看得透彻了些,放下心来,语气轻快道,“姐姐能这样想便好,我下去温酒,再给姐姐拣一碟子味好的点心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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