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侯爷难哄 >第四百零七章 “太俗。”
    皇宫,暗红宫墙在人眼中呈现一种泊泊的颜色,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漫不经心拨开车帘,泊泊的红就这么延绵不断地在眼前流淌,仿佛没有尽头。

    顾长云漆黑眼底好似也映照上了这种颜色,可惜侵染的不够彻底,马车便拐了个弯儿,宫墙依旧深深,可又一片湛蓝的天色浮在其上,冲淡了这若有似无的丝丝压抑。

    福善德候在宫门前,刚一见着马车便迎了上来。

    顾长云今日着实没什么心情与他说笑,只略略点了下头,福善德见他神情带着点倦意,还以为是他昨夜为了北衙的事如此,心下一紧,忙堆出笑意不着痕迹宽慰几句,没得到什么回应,便也默默地住了口。

    家宴的规格,赵贯祺不许他在这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顾长云若无其事地落座,扫了眼桌上的点心果子,自顾自倒了杯茶喝。

    茶是好茶,宫里特贡的北苑龙焙,采茶时五更天就要击鼓上山,断茶时用指甲而非手指以避免茶芽受损不洁,采下来的茶芽一直浸在山泉水中,制成的茶团上印有龙凤图案,黄罗夹复,封朱印,用朱漆小匣盛装,又以细竹丝织笈贮之。

    造一茶团费百名茶工,顾长云心中嗤笑,嗅了嗅这甘冽茶香,到底是慢慢抿了一口。

    明平侯府中云奕也收拾起来,从抽屉里取些银票,换了身衣裳,跟连翘打个招呼便潇潇洒洒地出了门。

    经过园子里还看见云十三偷偷摸摸地往那架秋千上坐,于是站着欣赏了一会儿,直到云十一出现,忍着笑走到他面前指了指后面。

    云十三脚尖轻抵地面停下秋千,莫名其妙扭头看过来,眨眼间涨红了脸,云奕十分和善地扬唇对他笑笑,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云十三,“……”怎么天天都在丢脸。

    秋日好景,各家店铺皆是为数日后的赏菊会准备起来,招牌旁系了彩色丝带编成的花球花束,长长地垂下来,五彩丝绦轻轻随风摇晃,平添几分轻快。

    云奕嗅着半空浮动着的越来越浓的桂香,随意往街边一望便能瞧见卖桂花糕点桂花蜜等等的摊子,亦或是摇下桂花晒干制成绣纹精美的香囊香袋,吸引不少过往行人去买。

    她顺着人流往一处甜香四溢的摊位走去,靠近了,才知道是卖香膏的。

    一个个精致的小瓷罐盛着不同花瓣香料制成的香膏,洁白莹润,掺着些细细碎碎的花瓣,自然,卖的最好的仍是桂花香。

    就好似一到了秋日桂花便成了独属,因它价钱亲民人人都得以买回把玩享用,就连品种繁多的菊花都被压上一头。

    赏玩名菊,以此彰显自己高洁不俗品味的名贵们不乐意看得如此,便愿意砸下大把银钱置办赏菊会,既可以周旋人际拓宽人脉,对外又能博个与民众同乐的美名,每年都有不少人暗暗盯着这个机会——

    “姑娘,买罐桂花香膏罢,香着嘞,又香又好用!”

    云奕飞快回神,对热情的摊铺主人微微一笑,一面低头去看其他瓷罐,一面云淡风轻地说,“买桂花香的人忒多,用的人也忒多,我瞧瞧别的。”

    摊主约莫是没见过她这般特立独行的小姑娘,人家都是秋天擦个香专门要找桂花甜味的,不就是为了应个景,不过眼珠一转飞快反应过来,转为向她介绍别的,“那您来看看这些,赤蔷薇茉莉膏栀子膏,也是新制的嘞,过了这段时间鲜花可不好寻了,姑娘若是喜欢还是赶紧买下回家用罢!”

    云奕随意瞥几眼,拣了罐蔷薇的拿在手里,再看几眼,又从角落挑了罐茉莉,付了银钱后慢条斯理裹进手帕。

    摊主笑眯眯目送她离开,心中正叹息现在可不常见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子,忽地眼前投下一片黑影,还以为客人上门,连忙扭头回来,没想到对上一张冷漠俊朗的脸,笑容顿时一僵。

    凌肖飞快扫一眼摊上,嗓音低沉,“她买了哪些?”

    摊主愣了愣,“什么?”

    眼看云奕的身影快要融进人群,凌肖眉间染上几分不耐,将一枚银锭搁于摊上,重复一遍,“她买了哪些?”

    摊主如梦初醒地哦哦两声,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个揶揄的笑,“那姑娘买了赤蔷薇和茉莉的香膏,公子您……”

    凌肖略一颔首,转身便要离去。

    摊主眼疾手快地把银锭揣入怀中,慌忙喊住他,“哎,公子!这其他的您要不要给姑娘带些?”

    “太俗。”

    凌肖没有回头,冷冷掷下这二字后便快步追了上去。

    他本是去安济坊的路上,巧遇云奕,当下不由自主地跟了过来。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女子淡青色发带轻轻拂动,其上银线绣成的一枝竹子在日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将他的注意全然吸引过去,挪不开眼。

    微风徐徐,淡淡的甜香在人与人之间清浅浮动,一瞬间,凌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果然沉溺于这短暂的安宁光景,屏住呼吸默默跟着,看她走走停停,又像小时候那样凑在人堆里看熬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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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的一切都悄然淡去,他们隔着不长不短的半条街,仿佛隔着少时到眼前的这一段漫长的、缺失的痕迹。

    空灵的几声轻响,顾长云放下茶盏,转眸朝声音来处望去。

    一个金银打制的镂空匣子摆在窗台上,外面嵌的有玉石,透着日光能看到其中像是缀的有薄薄金片,应该是做了巧制,微风一吹,这些金片相互碰撞,发出不成调却悦耳和谐的乐声。

    福善德含笑解释,“前几日皇上觉得这偏殿怪闷的,特意从库房里寻出了这个摆在这,每日静下心来看一看听一听,便说觉得心里畅快多了。”

    顾长云勾了勾唇,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句,“是吗?”

    若他没有记错,这个匣子该是少时他们几个聚在一起读书时偷懒捣鼓出来的玩意,不过那时做出来的简陋,没眼前这个精美罢了。

    那时敖诤亦在京中,陆沉刚来顾家不久,仍是冷这张脸说话不多,只默默跟在他身边陪着。

    茶香淡去,顾长云提壶再添满,眼底滑过一抹暗色。

    那时……太子亦在他们之列。

    福善德识人脸色,默不作声地挪去门外,站了站,心里估摸着时间回去御书房。

    顾长云于窗内瞥见他匆匆穿过回廊,心底重归平静,也放下了茶杯。

    北苑龙焙太金贵,他仍是喝不习惯。

    不多时,赵贯祺过来了,一袭黑色绣金龙长袍,腰间配龙纹金镶玉佩,显得矜贵无比,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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