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侯爷难哄 >第四百一十八章 这事可不好说。
    “小姐,你出来玩啊!”

    月杏儿从长乐坊回来刚放好伦珠公子送她的小食,兴冲冲地去后面腌上一小坛脆李准备回礼,擦完手过来前厅又看见云奕靠在柜台上和柳正说话,不禁眼前一亮,好心情又上一层楼。

    冲过去亲昵挽住胳膊,月杏儿娇娇地嘟起嘴,让她注意到自己不满的神情,却掩不住笑意,“我和晏箜刚去了长乐坊一趟呢,伦珠公子长得俊俏不说,人还很好,温温柔柔的,送了我不少好吃的。”

    “给你好吃的就是好人了啊,”云奕侧过身,含笑刮了下她的鼻尖,余光瞥见皱着脸看向这边的少年,失笑,“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留给你的人,可不是伦珠公子哦。”

    月杏儿杏眼微微睁大,视线飘忽着落到一旁,云奕笑笑错开话头,回头看向笑呵呵看热闹的柳正,问,“晏子初呢?”

    柳正抬头看往楼上,迟疑一瞬,轻轻啊了一声,“他……应该在房间里罢。”

    云奕挑眉,“应该?”

    意味深长一笑,她不再追问,捏捏月杏儿的脸蛋,直接转身上楼。

    “晏家主?”推开门,房间被收拾得纤尘不染,被褥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几本书和他常用来消磨内心焦躁的两个玉核桃摆在窗下,然而——率先吸引云奕望去的是来源于那处丝丝缕缕、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眸光登时变得锐利,云奕反手掩上门隔绝下面好奇目光,神情冷峻,一步步向帘后走去,“晏子初?!”

    “躲什么躲,出来。”

    屏风后,上身赤裸结实的男子神情僵硬,眉间躁郁混着懊恼还未散去,就带上了欲盖弥彰的强装正经,干巴巴没什么气势地呵斥,“哎!没穿衣服呢!小姑娘家家的快出去!”

    云奕保持着扯开帘子的姿势,在他很是尴尬的半遮不遮动作上巡视一圈,命令道,“转身。”

    晏子初脑中飞快闪过“哎嘿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和兄长说话”“完犊子完犊子”“这要怎么混过去说是不小心摔的她能相信吗”“她绝对不可能相信的啊啊啊”等等短句,然后故作镇定地捋了捋臂弯中的布巾,试图装作没听见。

    “啊,哈哈,顾公子最近可闲了?”

    云奕不耐烦啧了声,管他是光着上半身还是光着全身,大步走过去拽了他看着完好无损的胳膊一甩,还没回神的晏子初整个人便满脸懵地被甩了个半圈,一直掩藏的后背终于大剌剌展现在云奕眼前。

    一道深可见白骨的狰狞刀痕斜着贯穿半个后背,伤口被清理干净,也洒了一层药粉,但不断地有鲜血从皮肉下渗出,已经漫出了伤口,沿着腰线缓缓滑落。

    云奕薄薄地掀眸看他一眼,笑了一声,“晏剡?”

    晏子初大气不敢出,房间内静默少时,躲藏的另一个人尴尬笑着从窗外翻了进来。

    晏剡腰侧的长刀还未来得及去下,磕在窗棂上一声脆响,男子两条长腿倚在桌边,看得出是如出一辙的心虚和无奈。

    “哟,小姐,您喊我啊……害,今儿天气那么好,咋不和咱姑爷一起去赏赏菊花看看秋景啊。”

    云奕一一扫过他肩背侧腹等位置,单刀直入,“出一趟门身上就被别人剌一道,这再往外跑上几趟回来岂不是成了血葫芦,好让我亲手栓了绳挂在外面晒晒太阳,顺便赏赏菊花看看秋景呐。”

    漫不经心的轻笑染上不可捉摸的幽深,晏剡琢磨了下她所描述的画面,没敢笑出声。

    “好了,秋日正去燥呢还那么大火气,”晏子初抖抖索索披上薄衫,上前给人顺毛,无奈道,“之前去查那些货船,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玩意,盘踞在城外一村子里,简直像是盖了个匪窝,瞪我做什么,也不是一无所获,抓了个要紧人物……”

    “这伤是他们不知从哪拐来几个无辜村民当挡箭牌,还大放厥词说有一地窖的妇人幼童作威胁,混乱间替一小姑娘挡了一下……镇定,人都吓傻了,腿软得跟面条似的,这不是挪不了当儿么。”

    见她眸底仍稍稍流露出犹疑,晏子初举起四指对天发誓,言之诚恳,动作间不小心牵扯后背刀口,疼得抽了口气。

    “挨一刀,就换了一个人。”

    云奕不无嘲讽地勾起嘴角,面上没什么笑意,转身便往外去。

    什么玩意敢用一个村子的百姓当人质,嫌命长么。

    她不理睬身后晏子初带点阻拦意味的惊呼,在走廊尽头直接单手撑着栏杆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到后院。

    如苏力正捧着一个大盆坐在廊下择菜,眼前猝不及防降下一个黑影,嗷一嗓子差点把装菜叶的筐子踹翻。

    “哎,干什么去?!”

    晏子初眉间隐有焦急,要追过去时被晏剡眼疾手快打着哈哈拦住,两人停在栏杆后对视一眼,齐齐扭头看向下面。

    云奕毫不留情地给他比个手势,“别管。”

    见她并不是要去地下暗室寻带回来的那人,两人齐齐松一口气。

    月杏儿却不依,在三人对峙时偷摸溜到楼梯口,在云奕将要跨出后院门时猛地扑上去,可怜兮兮小声嘟囔,“小姐你去哪儿啊,带上我嘛,我保证不惹你生气……”

    云奕停住脚,眼风一扫,栏杆后两人心照不宣地缩回了头,她心中百感交集,最终还是归于无奈,摸摸她的脑袋,“要去见个人,带着你不太方便,”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飞快哄道,“咱们楼里都是粗手粗脚的大男人,有人受伤也料理不好,乖,你且留下,帮着准备一些伤药或是煮点药汤洗伤口,算是帮我个忙了。”

    月杏儿一惊,加上方才见到的情景,究极容易联想到是谁受伤惹她不快,登时提起来心,乖巧点头,“我知道了。”

    晏子初颇为狼狈地一手拢着衣领偷看她离去的方向,晏剡和他一模一样的姿势站在他身后,若有所思,一直咂么刚才不经意间和云奕对上视线的那一刹那。

    身不由己打个哆嗦,他搓了搓胳膊,默默站到了日光底下。

    不好说,这事可不好说。

    百戏勾栏,扎西一身青色衣衫,袖口和衣领处因扎朵洗得太过勤快仔细而微微泛白,愈发透出一股文人墨客所属的温润风气,从容不迫地拄了竹杖提着菜篮在街上走。

    街道旁侧的茶楼上有人注意到他,观望一会儿,见他神情始终温润谦卑,心下来趣,询问身后同伴这是何人。

    同伴举着茶杯探头看了几眼,“你说他啊,不是做学问写文章的……好像是一位说书先生。”

    “听说眼睛不好,你往下看,瞧见没,他拄了拐杖呢。”

    闻言,问话的成皓眼底流出几分可惜,随着他走近渐渐看清他手中竹杖,提的是菜篮而并非书卷书袋,收回目光独自沉思片刻,喃喃一句,“说书先生啊。”

    他的同伴还当他是对听人说书有兴趣,笑嘻嘻地凑过来揽他的肩膀,“你想听他说书?行啊,那天等他出来做生意,我领着你去捧捧场呗。”

    成皓好脾气地被他压着肩膀,蹙眉笑了笑,“不好吧,庄学士要是知道该责备了。”

    “哎,哪能那么赶巧让他知道了,”同伴嘀咕,“咱们在楼上包个雅间,帘子一垂,谁能知道里面坐着的是咱们呢……”

    在短短的十几载中,成皓从没听过说书,少年人终是时时刻刻都会好奇,他虽克制些,心底难免有些微微的动摇,旁人观他神情,笑着打趣几句好说歹说将他劝得松口了。

    于是约定就此落下。

    扎西恍若不知,慢慢摸索着走,注意不撞到他人也不被冒冒失失的小孩撞到,兜着筐里的一小把水灵灵青菜和两个嫩南瓜,拐进旁边巷子里继续走。

    巷子连通,七拐八拐,走着走着人影稀疏了不少,两侧住人的宅子也慢慢变少,荒废空落的房子多了起来。

    风停,身旁鬼使神差出现一人,将右手刀具换到左手,略一俯身,自然而然接过了他手中的菜篮子。

    扎西稍微侧了下脸,眼睛蒙在纱巾下只看见隐隐约约一个轮廓。

    “你来了。”

    男子嗓音沙哑,“嗯。”

    “最近可顺利?”

    “尚可。”

    扎西微笑安静一会,想起来事,轻轻啊了一声。

    男子扭头看他。

    扎西笑道,“百戏勾栏里有一家卖香料的,是一对年轻的兄弟,你近日盯紧些,看他们要做什么。”

    男子不疑有他,点头哑声应下。

    又行了一段路,前面跨过大街就是百戏勾栏后面了,扎西抬头估摸下天色,往左侧抬了抬手。

    比他从菜市里出来还多了一些重量,扎西抬起眉梢,察觉到身旁气息淡去,不动声色在篮里摸索一圈。

    软趴趴的皮肉,硬硬的鳍,一点水汽,鳞片已被剐去,是收拾的干净的、新鲜的一条鱼。

    “……”扎西半晌不知自己心里该觉出什么滋味,沉默良久,触着鱼的指尖慢吞吞在一旁菜叶子上蹭了蹭,缓缓吐出一口气,也不管那人能不能听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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