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放着几瓶红酒,有一瓶已经空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浓稠黑暗将人裹得密不透风,林淮靠在沙发上,一手紧攥着放在腿侧,一手扣着酒杯,眼睛望向黑暗中的某一处,目光却没有焦点,似是在透过黑暗寻找些什么。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她的脸色也还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又一杯酒空了,她倾身拿过茶几上红酒,倒入杯中。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她动作一顿,几乎是立即就看向了门口。
门被打开,一丝光亮透了进来,黑暗中现出一个模糊身影。
待看清了来人是谁后,她微微挺直的脊背又放松了下来,转过头,继续将酒倒入杯中。
也是,许栀应该不会想看到她,又怎么会突然来找她呢。
严绻眯起眼,环视了一圈客厅,最后目光在一处角落停下,走了过去。
“别开灯。”一道沉闷低哑声音响起。
严绻抬手动作一顿,又放了下来,回过身,寻着声源看向坐在沙发上人。
四周都是黑暗,她只能看到她身形一个轮廓,她注意着脚下,放轻动作走了过去。
她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她一次次仰头喝着杯里酒。
过了一会儿,她才伸手按下她的手腕,“我记得,在好几年前你就不怎么喜欢喝酒了。”
林淮没有回答,用了些力,挣脱她手。
严绻也没再拦着她,站起身凭着记忆去找酒柜。
这栋房子是林淮几年前买的,之前她有几次回国,林淮都邀请她来过这里,虽然时间间隔有些久了,但她还是记得酒柜大概在哪个位置。
虽然环境有些黑暗,但也并非完全看不到路,等走远了些,她才拿出手机,打开上面的手电,照出一些光亮去找酒柜。
因为是背对着林淮的方向,手电的光也只照着前面一小段距离,所以她这边的动静也不会引起林淮的注意,她找到酒柜后,取了一只酒杯,就关了手电,原路走了回去。
她弯下腰在茶几上摸索了一会儿,将起酒器捏在手中,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将起酒器放进上衣口袋里,之后才拿起那瓶已经空了大半酒,将剩下酒全倒入杯中。
她又坐了回去,拿起酒杯和林淮的碰了碰,仰头喝了一口酒,“听说你和谢家小姐联姻取消了?”
“嗯。”
“那可惜了。”严绻摇了摇头,松散地靠在沙发上,“谢氏这几年势颓,你和谢家小姐联姻说不定能趁此收购谢氏旗下好几家产业,没了龙头产业撑着,谢氏也就倒了。”
林淮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语气漫不经心,“不联姻,我也迟早拿下谢氏。”
“有更简单手段你不要,非要选一个费劲的。”严绻啧了一声,挑了挑眼尾,“又是为了……许栀?”
她话音的最后两个字落下,林淮把玩酒杯的动作顿住,又慢慢地移开目光,抬手喝了口酒。
似是习惯了她的不回答,严绻也没再问下去,继续喝着杯里酒。
就在她以为这个沉默会持续到这杯酒喝完时,却听到林淮冷不丁开口:“严绻,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我知道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了。”她低下眼,手指在心脏的位置,“这里痛啊。”
严绻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沉声应了句,“嗯。”
或许是醉意上头,她的思绪也飘得越来越远,“你知道吗,许栀遇见我时候,大概就……。”她想了想,手抬到自己肩膀处,“这么高。”
“她真好小,比同龄人要瘦上一圈,性子也闷闷的,在学校里受了委屈也从来不和我说,什么都自己消化,别人都奉承我,只有她,在我面前结结巴巴地还总会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她笑了一声,眉眼也带了几分温柔,“可是她也很乖,每次我回去,她都会在门口等着我,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看着我笑,她遇到什么伤心事,只要我抱一抱她就好。”
“可是这次。”她顿了一下,喉咙有些哽咽,声音低落下来,“她那么难过,说不想再让我出现在她面前,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严绻垂下眼,看着杯壁上鲜红的液体慢慢流入杯中,平静开口:“要是想见她,就去找她。”
林淮摇了摇头,喝下杯里最后一口酒,“她不想见到我,我不能去。”
她倾身拿过刚才开了酒瓶,却发现这瓶酒已经空了,便站起身将空了酒瓶放了回去,弯腰去拿之前放在茶几上开瓶器。
“严绻,你看到我放在茶几上开瓶器了吗?”她的手在原来放开瓶器的位置探了探,却没有找到。
严绻目光一动,语气却没什么变化,“没有。”
林淮也没再多问,俯身继续在茶几上找着,左手却下意识地一松。
又找了一会儿也还没找到,腰上压力越来越重,林淮蹙了蹙眉,索性不找了,直起身就要往回走。
刚转过身,她就顿住了脚步,左手握了握,却什么也没抓住。
又低眼去看左手,确什么也没有。
她一下就慌了神,连忙向左右看了看,可四周都是黑暗,这样也看不清东西到底掉在哪里了。
她半跪了下来,手在地板上摸索着。
严绻在她蹲下来的那一刻便站起了身,她走到她身旁,也蹲了下来,伸手想把她拉起来,却被她猛地甩开。
她怔了一瞬,随即又垂下眼,却只见她躬着身,一手撑在地上,一手向四周摸索着,口中低声呢喃:“照片,照片呢……”
严绻蹙起眉,“什么照片?”
林淮没有回答她,像丢了魂一样,依然反复念叨着照片两个字。
严绻别过眼,微微叹了口气,侧过身,也跟着她找了起来。
半晌,身侧突然响起一道有些惊喜声音,“找到了!”
她捏着那张照片一角,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擦着它表面,然后又将它攥入掌心中。
似卸了所有力气一般,她向后倒去,背脊靠着沙发,闭上眼,停了两秒,又抬起攥着照片那只手,紧紧贴在胸口。
像要把那句单词刻进自己心里。
她随意地斜靠在沙发上,长发散乱地垂在肩头,眼角被酒气氤氲得泛红,声音带了些颤抖,“只只,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