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三国攻略 >13.第十三章
    商贾纵使不识字,也会家传一些算术心得,跟市吏打起交道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平民百姓哪里晓得这么多,每次收租多是市吏算多少是多少,以物易物还夹杂了人情往来,又没有记账的习惯,本就难以用钱换算,加上市小史方全那雁过拔毛的性格,每次遇上他纳租都要惹出不少怨言。林昭帮苏娘核过账目,两人寻上门来,他毫不意外。只是……

    “方小史往日不是挑了软柿子捏吗?怎么前日一视同仁犯了众怒?”林昭好奇问。他混迹市井近两个月,少见方小史惹出争执,只因他分寸拿捏得极好。赵班鲁直,苏娘嘴利,都不是方小史搜刮的对象,毕竟欺软怕硬是人之常情,怎么今日是赵班与苏娘找上门?

    “谁知方全怎么突然欺压到我们身上,莫不是临近年旦没了钱粮奉祀,害怕供不上道师,惹了天怒?”苏娘也觉纳闷。

    赵班许是知道一些内情,神秘道:“我听方贾说方小史月前纳了一妾,生得极美,令大妇十分不快,方全自家不显,能在市上混口饭吃还多亏了大妇,如果夫妻不合,怕是近来的时日不太好过。”

    语气颇见幸灾乐祸,不知道是嫉妒方全纳了美妾还是乐得看他倒霉。

    “男人都是狼心狗肺之辈。”苏娘脸一黑,语气嫌恶。她几年前与夫婿和离回家,其中内情旁人不太清楚,只是隐约听说有点曲折,苏娘吃了大亏,与夫家闹到差点械斗的地步。

    时过积年,她还这么耿耿于怀,肯定受苦颇深。是以在场被地图炮扫射的三位男性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避免撞上枪口。

    最后,作为主人的林昭不得不干笑两声,出面缓和气氛,“不管什么原因,再穷也不能盘剥劳苦大众,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早早去市上帮你们算一算账目。”

    苏娘面色稍缓,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这手脚连走路都难,还说帮我们核账。我都说了不用找你,我们又不是没办法,何苦麻烦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莫得让旁人笑话。赵二这人不服,定要让我跟来看一眼,亏他长了这一身气力和脑子,临事还要依靠你,白吃了几十年的饭食。”

    赵二被苏娘指名道姓的一通损,脸色阵红阵白,没敢还口。

    宋阿哑插不进话,站在原地呵呵傻笑。等他们说完才结结巴巴道:“阿阿昭我我家新新制了一批浆,请请你尝尝尝……”

    林昭一愣,赵班与苏娘也难掩诧色,对视一眼,目光透着“他不找林昭核账”的疑惑。

    宋阿哑憨厚笑笑,从怀里悉悉索索地拿出一截竹筒,放到林昭面前。搓了搓手,结巴道:“我我上上次听你你的话,发发了新新新酸浆,尝尝一尝……”

    盛情难却,林昭请赵班帮他打开了木塞,双手捧着竹筒,微微一倾,洁白竹壁上隐约见半透明的浆体,深红近紫,与他初次所见判若两物。凑近闻了闻,也没了奇怪的酸辛气味,一股梅子的果香混合竹子的清香扑面而来。

    卖相不错……林昭凑到唇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被宋阿哑揣了一路,浆不太凉,酸酸的带点甜,味道意外不错。闭目回味了一下,评价道:“挺好,还是有一点涩,不过喝起来别有风味。”

    “那群商贾说你发酸了宋家浆,可是这玩意儿?”赵班好奇,“我说怎么阿哑多日不来贩浆,今天一到北市就找我说想来你家。”

    宋阿哑赧然低头,讷讷道:“我我我就想想请阿阿昭尝尝,是是是他他的主主主意。”

    赵班苏娘一脸稀奇地望向林昭:“你竟然还会制浆?”

    林昭不好意思抢功,连忙摆手:“那天帮他搬米浆随口提了一句这浆太难喝果浆更好卖,他映拉我到他家制浆,我只出了主意,没动过手,这梅浆是他做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秦思回来时,三人已离开。他额上微微沁了汗,面色稍显红润,单薄的肩上架了两床棉被。林昭一脸惊讶,就听秦思道:“李平定要送我两床被,我顺便拿回来了。”

    林昭一默,这大约是里正的主意,毕竟李平是个连几捧豆菽都要讨价还价的人。“挺好,起码明天不用冻醒了。”

    林昭双手还捆着布,见秦思累得气喘吁吁,只得同他指了指竹筒:“方才北市宋阿哑送来的梅浆,你尝尝,这可是纯天然无添加的古代饮料。”

    秦思好奇的倒了半碗,喝了一口,道:“有点淡,还有点酸。”

    “这已经不错了,还是经我指点改良过的。你是不知道,原汁原味的米浆味道有多奇怪。”林昭表情夸张,“那个味道简直如魔似幻,绕梁三日。”

    秦思嗤得一笑,将碗里梅浆一饮而尽,开始升火准备午饭,火苗升起,静静舔舐着陶罐底,林昭凑近了些许,搓了搓双手,赔笑道:“秦医生,明天我申请出院一天。”

    秦思偏头看他。

    “北市的赵班和苏娘刚刚过来了,他们请我帮忙去算个账,我答应了,不过我保证,不动手就张张嘴。”他讨好道,就怕惹得主治医生不满,导致后续凄惨。

    秦思倒没说不行,只是提出要一起去。他本不应该同意林昭出门,不是他危言耸听,林昭手脚冻疮裂口众多,一个处理不当,伤口感染,在缺医少药的年代便会演化成一场绝症。就像秦思自己,一场风寒差点令其丢了性命。然而林昭已经应下,秦思不好让他违约。

    林昭大喜过望:“没问题,明天我就带你去北市看看朕打下的江山。”故作豪迈的挥斥方遒,谁知一个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面部定格为一个略显扭曲的表情。

    秦思弯了弯嘴角,朝锅里丢下一碗干菌。

    午饭依然是香菇炖鸡,美美吃上一碗,手脚暖和,全身上下充满了满满的幸福感。林昭深感穿越之后自己对于幸福的标准越来越低了。

    秦思从藤筐里翻出一块羊皮,比着林昭的尺寸给他缝个同款羊皮筒子。羊皮原本可以请旁人做成靴子,只是工期太长他们等不及,也无法奢侈的付清昂贵的加工费。他们如今还没有固定经济收入,除了吃食,其他方面能省则省。

    次日天刚亮林昭就醒了,第一次自然醒而不是被冻醒,他下意识拉了拉木棉所絮的棉被,歪头望着早已熄灭的火堆发了会呆。

    秦思睡在厚厚的草席上,身体在被中蜷成小小一团。林昭才翻身下床,对方便被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初醒的秦思没有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淡,甚至有点温和无害。

    晴了两日的天空再度阴霾,仿佛正酝酿着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林昭在秦思协助下穿上了羊皮袜和草鞋组合,换好手上绷带,搓了搓有点痒痛的手,被秦思塞来一只羊皮筒子。这是给他暖手的?林昭惊讶之余,又有点感动。

    秦思无暇体会他的感动,取了火镰火石准备生火做饭。古人习惯一日两餐的生活,他们可不行,如果不吃早饭,一早上胃都会火烧火燎的疼,这滋味林昭太熟悉了,一点也不想重温。

    今天的木柴有点潮湿,浓烟在屋里盘旋不散,秦思与林昭只得门户大开,顶着寒风做饭。一顿饭吃下来两个人都有点灰头土脸,不得不再整理了一下形容,待他们踏出家门,已经是卯时末了,通往里门的路上全是出门劳作的人。

    梧桐里不同于匠人聚集的公输里、商贾群居的乐善里,情况有点复杂,包含了杂役奴婢商贾匠人富户等等三教九流。纯粹以一种职业为生的里人几乎没有,虽然只有七百多人却龙蛇混杂,正是因此梧桐里宗族烙印不强,排外性比较低,如此才能接纳秦思与林昭的融入。城北类似梧桐里的里坊还有好几个,里人早出晚归,保持了最朴素的生活方式,像无数水滴悄无声息地融进偌大阳翟的每个角落。

    两日没下雪,北市热闹了不少,林昭进门时市上已经有不少人。林昭依然笑嘻嘻的同所有或生疏或熟悉的面孔打招呼,顺道不厌其烦的介绍秦思。

    “哎呀,房公,这是我阿弟秦思,今日带他来看看,也好同阿公学一学本事。”

    “方君你这东西又摆错了,哎,不是这般用的,你看我来。哦,这是我阿弟秦思啊,他病了几个月,带他出来走走。”

    “可不是福大命大,我阿弟自小就是个富缘深厚的。”

    秦思跟在林昭身后,看他混迹市井游刃有余,突然有了一点点自惭形秽。好在他性格理智,这微妙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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