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三国攻略 >42.四二章
    赵班不是不心疼,他膝下只有三子一女,幼子还夭折在三岁那年,落在讲究多子多福的时人眼中,子息未免单薄。家中妇人生下幼子产后高热而亡,父母兄长皆催他续娶,赵班尚无此意,不堪其烦之下,干脆借口工事搬到了公输里,只带二子同住,平日教授一些木工活计。

    为难之时他甚至想过不要二人再学什么算术,只是这一时冲动到底被强行抑止。他性格虽鲁直,却知晓世道之艰难,匠人之卑贱,若是二人算学有成,他再回家请族亲帮衬一二,赵墨赵斗未必不能弃工从吏。

    他以墨斗为二子命名,是盼他们曲直分明,却并不希望二人子承父业,一辈子为工为匠,与商贾贱籍七科谪为伍。

    苏娘眼神沉了沉,她与赵班熟识知其家中境况,余光见赵家兄弟嘴唇泛白,秦思仍岿然不动,微有不满,不知他如何才肯罢休,难不成非要赵家兄弟以死谢罪?想到此处,她不由一个寒噤,也不是……没有先例。

    去岁城南余泽乡李氏宗族一学生顶撞私学师,口出恶言,后被其师告至族长、乡三老处,三老以不敬悖逆为名笞其二十,族长也勒令学生不许再进私学,后来这学生便卧病在床,几日便亡故了。乡民畏惧他的死,以为天降病疫于这等不尊师长之人,此后更加约束家中后辈,避免重蹈覆辙。

    苏娘的婶母便是出自李氏宗族,回娘家得知这事,很是在亲眷面前宣扬了一番。她说得更详细一些,学生受了荆条笞刑,回家便高热不起、伤口乌青、四肢痉挛,没等到巫人上门就断了气息。

    苏娘心愈发沉重,现在受上一场凉,便是赵墨赵斗日后病死,旁人也怪不到秦思头上,这分明不过七八岁的小童,会有这么狠毒的用心吗?

    苏充没发散这么多,他与赵家兄弟还不甚相熟,谈不上义愤填膺,兔死狐悲多少有点,见秦思一改前态的冷酷与强硬,不觉回想昨日情形,忽的眼皮一跳,昨天……不止赵墨,没阻拦赵斗的还有一个自己!

    他惊疑不定的将目光从赵家兄弟移到秦思身上,对方正在看他,秦思的眼瞳几近茶色,阳光下流转出一种类似檐下凝冰的锐利光芒,藏在暗处背阴时,眸色浅浅,似是冷透入骨。

    电光火石间,苏充已有了决断,扑通一声跪在了赵斗另一侧,“我也有过。”

    他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没跟赵墨一样耿直的赤膊上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只是这么一出也足够旁人惊讶,在场诸人愕然不已,除了林昭与秦思。林昭已明白秦思为何表现出罕见的冷硬,发难不仅仅为了立威,也是将三人捆在一处,从此有功未必同奖,有过却一定并罚,同气连枝,一损俱损。

    真是为他们掬一把辛酸泪,早早体验到了株连连坐制的残酷。啧啧,秦思这人如果当了皇帝,一定是个泯灭人性的暴君。林昭放松下来,忍不住玩笑。

    等到苏充表态,秦思才淡淡道:“起来吧,日后勿要再犯。”

    赵家兄弟互相搀扶而起,二人跪得太久,腿脚早已麻木,起身时因脑部缺氧眼前一黑,被苏充拉了一把才勉强站稳,哆哆嗦嗦将衣裳穿上,半晌依旧面白如雪。

    待他们整理好形容,秦思又公布了一个大新闻:“旦日之后,兄长便往儒师处学经,你等功课日后皆由我教授核查。”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话对于赵家兄弟苏充三人不啻晴天霹雳,很有种哭天喊地抱住林昭大腿求他别走的冲动。赵班苏娘郭成则欣慰不已,毕竟林昭越出息他们受益越多。郭成素有见地,一趟看下来约莫看清了原委,听明了话外之意,对秦思恭敬一礼,道:“妾身回家后定转告外子。”

    方小史今天在市上轮值,有幸逃过一劫,也算因祸得福。

    秦思点点头,紧接着说出一句更加令三少年深恶痛绝的话:“继续解题吧。”

    赵斗眼前又是一黑。可有什么办法?只好老老实实从一旁桌案上取了沙盘回来。昨天加到多少来着?27还是29?结果好像是……412?

    秦思解决了三小,见林昭还在一旁看热闹,好心提醒他一句:“上班快迟到了”。

    林昭蓦然醒悟,正堂摆了一个走时不太准的更漏,显示此时正值辰中,完蛋了,他要迟到了!林昭迅速百米冲刺跑出家门,一路狂奔,所过之处宛如卷过一阵狂风。

    赵班、苏娘、苏充父母目视他的背影,久久无言。

    秦思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下,一拱手,对四人道:“我有些事情,诸位自便。”说完转身掀开布帘,径自进了内室偏间。

    林昭一走,秦思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他们了?四人面面相觑,有点纠结,他们没敢不告而辞,毕竟从今天看,秦思远不如林昭亲和,甚是不好相处,日后还要仰仗他多关照儿子(丈夫),不想在这种细枝末节得罪了他。

    这他们却是想差了,不是秦思懒于应付,而是他还有点收尾工作要做。走进内室,秦思轻轻将土床边上的藤筐提起、打开,里边嵌进藤条编织的隔板,整整齐齐将藤筐分隔成了十六小格,每一格中放有不同种类的中草药,这是他早时与城外猎户交换采集而来的,收拢在屋里,还没来得及分门别类处理妥当就病倒在塌,还好林昭没把干草药当柴火点了。

    秦思酌量从几个格里抓取一些,一一放在空置的陶碗中。葛根、麻黄、生姜,虽然还缺有几味,可勉强也能煮葛根汤,只是没甘草芍药大枣桂枝调和,效用要逊色一点,口感也要……涩口一些。

    不过,管他呢。秦思浑不在意,轻轻敲了敲火石,擦出的火星点着了干枯的树叶,渐渐引燃了粗大的枝干,秦思将麻黄葛根切碎投入陶罐,添上大半罐水,又用细纱布将陶罐口仔细封住,吊到了火上。

    蓦然听见内室传出柴火燃烧的斑驳碎响,四人一愣,感情这位甩下他们自己进屋是因为饿了想吃饭?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心中渐渐涌起一股啼笑皆非的荒谬感。是不是小心过头了?秦思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

    相由心生和以貌取人是古今比较通用的两个词,前者多数人认同却未必准,后者不少人不赞同却通行甚久,四人不可避免的还是犯了后面的错误,这是成人的通病。

    三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可不敢将秦思当孩子看,赵家兄弟面上才有了点血色,窝成一团边哈手边算加法,共患难之后二人亲近了一些,坐在一块你看看我加到哪里,我瞅瞅你这道题怎么算的,怎么瞧怎么像是互相抄袭。苏充算的最快,已算到83。

    水温渐高,药草的气味经过蒸煮,不停的分子运动,终于扩散到房屋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几人开始以为他煮糊了饭菜,后来才觉不对,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把饭菜做出这般难闻的味道。

    这是煮的什么?苏娘暗生疑窦,赵班仔细嗅了嗅,小声说:“这是不是在煮热汤药?”

    他惦记着自家二子冻得一身乌青发白的上身,下意识将秦思往好处想。另外几人回想之前秦思漠然死生的冷静,齐齐摇头。希望被无情打破,赵班表示很失望,嘟囔道:“说不准呢?”

    医生比儒生更加稀缺。在场之人除了赵班与郭成,没人见过汤药,其余都属于“没病最好,病死拉倒”的危险状态。他们只是知道医生驱疫救人,和巫人道人一般,大众向用上古皇帝时期神医“扁鹊”的名号来称呼一些有名的医人。

    屋里汤药味道愈浓,在场之人多数厌恶的皱起了眉,而离药罐最近的秦思却仿佛嗅觉失灵一样,水煎煮少了五分之一,秦思将陶罐从火上移开,解开绑束的纱布,用木勺撇了撇上边的浮末,切了三两生姜加入,再度封口放至火上,小火煎熬。

    趁这会功夫,他又从另一个坛里盛出一些清酒,将清洗干净的大蒜加入,不加水捣烂,滤开残渣另用。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内室,正巧看到一群四人正移步门口小声说话,显然对麻黄的辛苦气息敬谢不敏。赵斗捏了鼻子,全靠一张嘴呼吸,苏充也用衣袖轻轻掩了口鼻,唯有赵墨,虽眉头紧皱,也没用东西护住口鼻。

    秦思站在门口,叫道:“苏充、赵墨、赵斗,你们进来。”

    三人不明所以,依然随他进到内室。

    一走进去,味道更是销魂,辛辣的蒜味混合酒气,还有麻黄辛气苦意,生姜的刺激,三人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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