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倩女传 >第一百〇一章:陌上丧,封喉痛
    关于事实,曹氏也觉得其中荆棘布满,正等她往里滚躺,好弄个遍体鳞伤。

    庒琂随贵圆、玉圆来见她,她正在屋内,对着一桌饭菜,周身跟旁无一人伺候。她的面前,摆有几坛子金纸醉。

    庒琂识礼,同时谨慎,入屋,在门帘处稍停,等贵圆和玉圆进去通报。

    贵圆看了庒琂半眼,没招呼她,先进去了。到了里头,给曹氏说琂姑娘来了。曹氏听得,缓缓点头,她发上插满的金钗玉石,轻轻动作,便在头上摇晃震颤,烛光映衬下,闪闪发亮。

    听获招呼,庒琂盈盈细步走入。进来后,也不敢抬眼瞧正,余光感觉前方坐有个人,便先端礼。礼毕,微微抬头,果然见曹氏坐在那儿。

    曹氏迷离双眼,如上了赤朱红墨,两弯月眉微垂,眉边两颊似涂上胭脂粉末,眼帘似抬非抬,鼻尖星光点点沁染薄汗,两片红唇润湿挂香酿,一手持杯,杯沿搁在唇边。

    桌上各色盘子精装各类美食,庒琂也没心思细瞧,只知道那一处是红的,那一处是绿的,那一处又是黄的,用不着看仔细,也知道奇珍异品了。

    曹氏懒懒地道:“坐吧”

    此桌,是一圈圆桌,桌台围身雕刻如意吉祥花纹,花纹上下间隔穿插祥云,祥云上刻画有仙童戏鲤鱼的图案;桌子下头,除开曹氏自己坐有一把椅子,便没别的坐凳。

    听曹氏请坐声,玉圆端来一张独凳,摆在曹氏的下手边。

    庒琂走过去,怯怯的盯住凳子,没坐。

    曹氏淡淡的笑道:“坐吧”说完,举杯扬尽。

    贵圆担心曹氏猛力吃醉,会大动肝火责难自己,于是略行一二步,弯腰细声劝说:“太太慢点儿。”

    曹氏眉目挤皱,她的手晃起,迅速捞下一坛子金纸醉,狠狠甩在贵圆身上。

    贵圆保持躬身姿势,受了一坛子飞打。

    坛落,碎开,酒气清香,飘溢散漫。

    虽然未吃,可闻味道,庒琂感觉要醉了。曹氏眼前摆了几坛子,不知吃了多少庒琂心惊胆战,想道:这泼妇大概是醉了。

    只有醉人才混闹,混闹之人,哪管手脚轻重

    贵圆受疼,咬牙忍着。

    曹氏紧接道:“滚出去统统滚出去”

    统统就是说屋里一个人不许剩下庒琂巴不得她说这句话,她欲要转脚离去呢,曹氏扬起手来,重重的拉扯住她的袖子,道:“她们滚你给我坐下”

    贵圆已退出。

    庒琂缓缓坐下,略斜臀侧身而坐,勾头低脸。

    曹氏盯着她,良久,这才笑道:“你为何不敢坐不敢抬头看我不敢吃酒”

    庒琂微微抬起下巴,看眼前的盘子,盘子上装有葱丝酱肉,那油光的酱料盖满每一块肉,味道应沁得深,不知有多可口。

    她咽下口水,目不转睛盯着菜看。

    曹氏又道:“吃吧有手有脚,有嘴有牙,莫非你想要我来喂你不成”

    庒琂慢慢抬起手,手不自在地放在桌边。是的,桌上没有多余的碗筷。

    曹氏催道:“吃呀饿了就吃吧”

    放在桌边的手颤动,在发抖,是饥饿的抖,是被侮辱的怒抖。庒琂想:我该用手指拈一块儿来吃么她叫我吃,我便吃一块吧,不吃的话,她又得动怒了。

    可是,自己心里过不去呀,自己出身算不得豪门闺秀,但也是书香之家的女儿,怎么能徒手拈菜况且是湿哒哒油腻腻的肉呢再况且,自己如今温饱有余,跟随自己来北府的三喜呢不知在哪个角落挨饿惊怕呢

    想到此,庒琂缩回手,就地跪下。她眼泪奔滑,低声求道:“是我恍惚了神走错地方,不关我丫头三喜的事儿,求太太放了她。”

    曹氏伸出双手,要扶庒琂。

    庒琂赶忙趴下,额头点地,再道:“求太太开恩。”

    曹氏的手腾在半空,似僵硬了般,久久之后,笑道:“我竟这般可怕犯没犯错的人见了我,别的没想的,只想着来跪我。我不缺这些跪。你说,我是长着一副青面鬼脸,还是獠牙裂嘴”

    庒琂在底下回道:“太太慈祥,太太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儿。”

    曹氏哈哈大笑,道:“年轻时可是说我如今老了连你也嫌弃我对呢,你是何人用得着你这般嫌弃既嫌弃我,为何害怕”

    庒琂急忙回道:“太太如今美中华贵,与以前必不相同。我猜测的,请太太恕罪。”

    曹氏哼的一声,扭头看桌上的酒,少许,她自己倒满,连喝三杯。之后,慢慢将杯放下,再对庒琂道:“起身。陪我吃一杯。”

    庒琂不敢起,仍求:“求太太放了三喜吧”

    曹氏“啪”的一声,手拍在桌子上,碗筷杯盘随即跳跃,哗啦啦的响。外头站立伺候的贵圆和玉圆被惊动了,稍稍进来看。因见没发生任何,又出去了。

    曹氏喝道:“还有嘴脸来求我这一切皆因你而起。你若是远远在外,从没进府里来,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你若有些悔意,起来与我吃一杯。”

    庒琂听出曹氏话语里堆满了怨恨。到底,庒琂不明白,为何曹氏恨自己恨得如此入骨,自己进庄府以来,步步为营,不敢逾越半寸,怎就得罪她了从进府之初,众人送礼,曹氏给自己送一副筷子,里头的寓意,庒琂明白,就是想不透曹氏为何这般。后来,有些明白,觉得曹氏是主家管理人,得有这些气魄,方能压众。如今看,还有事外牵扯。

    庒琂不敢违逆,爬起来了,再坐下。

    曹氏将眼前的杯子推到庒琂面前,示意她自个儿斟酒。

    庒琂依从,斟酒,举杯,略表示敬意,闭眼干了。

    这杯金纸醉,烈得撕喉,从嘴里咽下,如吞一条火龙,由喉咙燃烧至胃间,扩至五脏六腑。

    一杯下去,浑身烫热,眼前景物竟眩晕倒转,不知方位了。

    庒琂咳了两声,用袖子擦拭嘴

    角,怯意道:“太太恕罪,我不会喝。”

    曹氏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通街邻居都被我喝倒了。你呢,就这点出息,我们二丫头三丫头可比你强多了。”

    庒琂不敢回嘴,闷住气,使劲咽口水,想化解掉口中的清苦。

    曹氏道:“你的罪孽,怕吃完我酒窖里的金纸醉也消不去。”说着便哀叹,悲伤,眼泪流了下来。

    这人在庄府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儿,平日严厉,谁人见到她都怕的,只有她看人哭,谁敢看她哭如今,这人在自己面前哭了流泪了,奇特呀。庒琂心中掀起一阵畅快。按平日,这种时候,庒琂得出口说几句宽慰的话,此刻,别谈说几句,就是说一句也嫌多,半句更不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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