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百老汇再无佳人 >第15章 第十五章
    ???

    阿德莱德本在人群中寻找丽贝卡的身影,谁知很快她的视线被她妈吸引。

    伊莲恩穿着一袭银灰色长裙,裙摆灰水晶在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彩光,手扣酒杯指夹雪茄,身体绷的很紧,像狩猎时潜伏在黑夜里的豹。

    站在伊莲恩对面的是位穿藏青旗袍的华裔女子,肤色很白,柳眉杏眼,单说那张脸还是蛮引人注目的,如一捧雪,纤尘不染,一双黑眸清若澄湖,摆出亲切的态度,却难掩骨子里的冷漠高傲。

    阿德莱德仔细看了又看才发现那个女人是斑斑小姐。

    她觉得她妈好像和人家吵起来了,赶紧拎着裙子往楼下跑。

    就知道伊莲恩的那个破脾气早晚要惹祸。

    阿德莱德边跑边感慨,她作为一只半大的小猫承受了太多与年龄不符的压力,比如她那不着调的母亲。

    不仅靠不住,还得靠她去救场。

    跑到舞厅边时母亲的说话声清晰起来。

    “我不是你姐。”伊莲恩说,语调疏离冷淡。“我没有义务为你头脑发热所做的每一桩混账事买单。”

    斑斑小姐冷笑,“是吗?”

    “不然呢?”伊莲恩失笑,“请问您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合拢手里装饰用的扇子,敲了一下斑斑,“你想听难听的话?我成全你。”

    她柔声,“斑斑,懂鸠占鹊巢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斑斑小姐的脸唰一下白了。

    “最残忍的事不是从未有过,而是因缘际会下得到过,却又失去了。”伊莲恩用扇抵着自己下颌,“以前我不信命,后来我信了。也许我曾欠了上苍几千万,它才要我活着经历这一切。你知道吗?有时我甚至觉得世道不公,抽中下下签的永远是我,你呢,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能坐享一切。真幸运。”

    “你同我说世道不公?”斑斑小姐语调变得尖锐,“你永远高高在上,冷眼旁观我们的喜怒哀乐,心情好赏个笑,心情不好转身就走,从不回头。你问我懂不懂鸠占鹊巢,我懂啊,那你懂不懂求而不得?你不懂,你说世上最残忍的事是曾经拥有,那你知道你做过什么,她又做过什么吗?如果地球并未能绕着你转,我道歉。”

    “我做过什么?”伊莲恩灌了半杯酒,“她又做了什么?”她莫名地笑起来,“李云斑,你以为你是靠你自己站在这里凭本事对旁人吆三喝四吗?往好听了说,如今您叫人民艺术家;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个戏子。”

    “你们不是吗?”斑斑小姐忽又冷静下来,“你们也在演啊,演技好着呢。说来有趣,里根堂堂总统不过蹩脚的二流电视剧演员。而你获过影妃,当过影后,以你为标准,辉格合众国总统莫不成是县长水平?”

    “变得牙尖嘴利了。”伊莲恩换上相对柔和的笑,“脾气这么爆,”她举止优雅,但嘴里道出的话令人一脑子问号,“是不是你姐有外遇了?”

    她当真是瞬间变脸,前一秒眼波流转若行于冰湖,下一秒温柔缱绻。

    只见伊莲恩抬手将斑斑小姐耳畔碎发别回,“你近来大概挺开心的吧,碍眼的别人家小孩死掉了。”

    “我和你们不一样。”斑斑小姐泠泠说道,“我做不到如你们那般的爱憎分明。”

    “说到底,人都一样,”伊莲恩眯了眯眼,“我们这一行……是跟人打交道,你见过多少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我又见过多少,人性……也就那么回事吧。”

    “你见过生死吗?你又懂些什么?”斑斑小姐反问。

    伊莲恩刚想反唇相讥,却一眼瞥见柱旁站着一位金红色长发的女孩。

    女孩眼睛在灯下是湖绿色的,瞪的溜圆。

    伊莲恩猛地想起前几天她悄悄骂阿德莱德是猪头而阿德莱德凭借话赶话回敬了她一句弱智。

    谁教的她汉语?伊莲恩寻思着,数秒后确定罪魁祸首大概是玛戈那个有恶趣味的小翅膀。

    “你姐姐最近身体不好?”伊莲恩匆忙带开话题,“我看秘书隔半个小时就给她送药。”

    李半月身体状况糟糕基本上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总修修补补又撑过一年,令所有人都在心底齐齐骂娘。

    奈何李云斑是个棒槌,并不能领会伊莲恩换话题的原因。

    “她快死了。”李云斑红着眼圈,“就快死了啊,要不怎么说您这种人演技都好得很,留口气就能装成正常人。”她屏住呼吸,数秒后跑了,“失陪。”

    伊莲恩持杯,“你这是什么表情?”她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阿呆,你的眼珠子快从眼眶里掉出来啦,跟你说,这玩意可不好往回安。”

    “这个不可以。”阿德莱德说,“李也不可以。”她走到伊莲恩面前,“我还是比较喜欢弗莱娅。”

    至少弗莱娅私底下是个温柔的女人,在她孩提时代会讲故事哄她入睡。

    “咦?”伊莲恩换了杯酒,皱了下眉,但没换会英文,而是来了句,“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紧张,这是我们间的小秘密,我不会告诉弗莱娅的,当然,前提是你不要惹我。”阿德莱德耸肩,“你的品味好奇怪,是因为亚洲女人性格懦弱,善于屈服?”

    在她目光注视下,伊莲恩脸上的表情逐渐僵住。

    阿德莱德下意识把手背在身后。

    倘若现在是在家里,她肯定又要挨揍了。

    她妈是精神亚洲女人,从小到大班里只有她和亚裔的同学会因考试没得A这种鸡毛蒜皮的破事挨手板。

    伊莲恩不是上东区的专职家庭主妇,但她会拿自己女儿的成绩单四处攀比;这个女人并不能意识到别人家父母在孩子身上下了多大心血,仅埋怨阿德莱德成绩一般的原因是不务正业。

    有时阿德莱德真想申一所艺术院校来气气她妈,只不过可惜南加大的校长换成了路易莎·沃森。

    路易莎和伊莲恩的关系很好,艺术类院系又不存在技术含量与学术垄断,纯靠比拼人脉,以资源为生存基本法则,结局是伊莲恩说不行全世界就没有一所学校会录取她。

    阿德莱德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不过今天时来运转,她抓到了伊莲恩的把柄。

    从现在起她就是一家之主,可以为所欲为,更妙的是伊莲恩还得掏钱养活她,真开心。

    阿德莱德美滋滋地憧憬起未来的美好生活,同时硬着头皮上前半步,“眼下是二次铁幕。”她学着伊莲恩的样子理了理伊莲恩腰间的蝴蝶结,“你这种身份,和人家不干不净、不清不楚,不太合适。”

    她后颈一紧。

    伊莲恩把她拎开。

    阿德莱德壮着胆子奉上一个绚烂笑颜,“呀,妈妈不高兴了。怎么办好呢?要不要杀我灭口?”

    她突然僵在那。

    伊莲恩用指甲从她耳后滑下,走颈前,掠过两侧动静脉,又勾上去,很亲昵地揉她的耳垂。

    阿德莱德的手开始抖,宛如一位晚期帕金森的患者。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她赶紧跑,现在,快逃,不要回头;理智又告诉她伊莲恩不会杀她。

    半晌后伊莲恩笑起来,笑声像风铃,很清很脆,“瞧你吓得。”她轻轻地啄了下阿德莱德的额,“去玩吧,回家后我们再谈。”

    阿德莱德目送伊莲恩走去和杜兰夫人攀谈,转身疯狂往楼上跑,踹开房间的门,进门那刻扯着嗓子大喊,“妈!”

    弗莱娅百无聊赖到放了一浴盆的水泡澡,被阿德莱德这一声吓得随便找了条毛巾挡在胸前就闯出浴室,“啥?”

    “艾拉要把我送去矫正机构。”阿德莱德抽抽嗒嗒地说。“我不要去那种鬼地方。”

    当然她本打算干嚎两声就好,不料有根睫毛被她无意中揉进了眼,弄得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不会的!”弗莱娅又关上浴室的门,打开淋浴冲掉泡泡,哄一惊一乍的小孩,“她不敢。”

    “我看她什么都敢。”阿德莱德站在浴室门口哭。

    待伊莲恩应酬完毕回套间后便目睹了这样一幕——阿德莱德趴在弗莱娅肚子上哭。

    她伫足偷听,发现阿呆在朝弗莱娅告状,不停地说她坏话,诸如蛮不讲理与脾气暴躁。

    “你对我有意见为什么不直说。”伊莲恩推开门,极具有戏剧化色彩的登场。

    阿德莱德反应特别快,伸手一指,堂而皇之来了一句,“您这不是在吗?”

    伊莲恩于此刻坚信,她女儿是专程来讨债的,上辈子的她定然欠了阿德莱德几万两黄金。

    “我刚不在。”伊莲恩生气时语气会变得格外柔和。

    “不碍事的。”阿德莱德爬起来,“叫弗莱娅跟你转述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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