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百老汇再无佳人 >第30章 第三十章
    ???

    咖啡厅牌匾下挂着两个鸟笼,绿色的虎皮鹦鹉活泼地在笼中上蹿下跳,并……

    “八嘎。”靠左的那只骂道,“煞笔,智障。”

    它的同伴不甘示弱,“敲你奶奶!”

    “上帝他娘的日了克里斯。”一位客人倚着门,骂道。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

    场面瞬间一发不可收拾,两只鹦鹉疯了,不同语种骂人的话如离弦之箭,离开鸟喙,准确命中所有人的耳朵。

    阿德莱德一点点地收回视线,她往上看,再一次确认咖啡厅的名字——确实是糖果小姐,又往吧台看去,老板娘是个蛮漂亮的姑娘,身穿红色斑点复古长裙,连发卡都是粉色蝴蝶结,一看就很有童趣。

    她用叉子卷起盘子里的荞麦面,算起今天摄入的卡路里。

    一番心算后她放下刀叉,因为吃了晚饭就不能吃巧克力豆。

    她喜欢巧克力。

    “所以您供职于皇家海军?”伊莲恩问。

    “是的。”凯瑟琳参谋长回答,与职位相反,她其实是一个腼腆温柔的女孩,惹人怜惜,垂眸看人时能让阿德莱德想到邻居家的那只很乖的垂耳兔,可爱温驯。

    “很了不起。”伊莲恩的笑愈发高深莫测。

    “承您谬赞。”凯瑟琳不卑不亢。

    “想妈妈了吗?”斑斑小姐神情严肃,声调一本正经。“伦敦天气好差,妈妈都感冒了。”

    数秒前她声称自己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需要接听,这通电话涉及高层指示,敬请谅解,但她接起电话的一瞬用冷清语气喊,“宝宝!妈妈好想你。”

    阿德莱德一口老血哽在喉咙,离莫名其妙地笑场仅有一个危险的距离。

    “祝您胃口好。”老板娘亲自端来甜点,金色卷发俏皮地堆在肩,像芭比娃娃。“杏仁马卡龙,祝福来自巴黎。”

    她手抓着盘子边,问伊莲恩,“您好,很荣幸为您服务,我需要再确定一下,这是私人会晤?”

    “是的,谢谢您。”安朵美达面带标准微笑,她答道,“我知道这很冒昧,感谢您在最后一刻同意了款待我们。”

    “所以您是辉格国的代表?”老板娘好奇地望向阿德莱德,夸赞,“自古英才多年少。”

    阿德莱德指指伊莲恩。

    “嗯。”老板娘表情耐人寻味,“有意思。”她放下点心,刚转身就拍自己脑门,“我想起来了。”她补上一个充满歉意地笑,“瞧我这个破记性。”

    说着,她走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盘马卡龙端走,“抱歉,上错菜了。”

    数秒后她换了一份六寸大的黑森林蛋糕。

    “我比较喜欢马卡龙配清咖啡。”伊莲恩挑剔。

    “非常遗憾,”老板娘说,“这顿饭是咖啡厅请大家的,大家想吃马卡龙的话……首相女士,”她看向安多美达,示意首相解腰包。

    “不,谢谢。”一毛不拔安朵美达谢绝,她打发走老板娘,“蛋糕就好。”

    “叫猫妈妈听电话。”斑斑小姐偷瞄伊莲恩,“我还在生气。”

    “斑斑。”伊莲恩终忍无可忍。

    斑斑小姐呲牙,“所以?”

    “需要我为在场诸位翻译一下您领导的电话指示吗?”伊莲恩笑容优雅。

    “好糟糕。”斑斑小姐露出一个礼貌地笑,“您说的对,死人什么都做不了,不要为难不相干地外人,因为外人不方便干涉他人私事,拦不了活人委身。”

    她很欠揍地转过脑袋,凑到伊莲恩耳边,“意外身孕、奉子成婚这招大家经常玩的原因是管用,你再不高兴我也得到了人。”

    伊莲恩叩了口焦糖玛奇朵,“很久很久以前,巫婆捡到了个小女孩,几年后巫婆和公主成婚了,又过了很久,巫婆突然发现女孩居然是她和公主的孩子。”她问,“提问,故事里的巫婆究竟是弱智,还是智障?”

    “不打紧,”斑斑小姐按住手机收音,柔声对伊莲恩说,“冰和热水从本质上说是同一物质的不同形态,再冷的人……身上也总有一个角落是柔软温暖的。”

    她一字一顿,语气玩味。

    阿德莱德耳朵支棱起来,目不转睛地看伊莲恩。

    无论母亲脸红也好,恼羞成怒也罢,都证明——这是前女友打上门来了!

    她在心里暗搓搓地抓起一把爆米花,在脑海里拧开了可乐瓶盖。

    “群雄逐鹿,各显神通,”伊莲恩失笑,“你知道大家手上染了多少血吗?心软者皆是败寇,这道理懂吗?”

    阿德莱德对天发誓,斑斑小姐的表情极为精彩。

    因此有那么一瞬阿德莱德怀疑伊莲恩是故意那么说的,不过很快阿德莱德意识到其实是自己汉语水平不行,她曲解了斑斑小姐的原意。

    “斯大林在第二任妻子过世时抱着妻子的棺材哭,恨不得也跟着去了。”谁知斑斑小姐也是个蛮正经的人,谈吐颇有见地,她淡淡说道,“狠人站不到灯下,登台亮相前就会被所有敌人联手谋杀。”她用夹烟的手法捏着手机,“花无百日红,谁都有穷途末路的那一天,人都不想兔死狗烹。”

    “定位很准确。”伊莲恩抢走了阿德莱德盘子里的西兰花,她放慢语速,“第二任。”

    “你说是就是吧,毕竟世界上当真有人自称千帆阅尽,实则云英未嫁。”斑斑小姐终于挂了电话,大概是话题使人不忍卒听。

    “不是每个女孩都喜欢被男孩要,”伊莲恩笑得和煦,像冬日雪后的第一个晴天,“很多女孩是反过来的,她们爱看男孩雌伏。”

    “按您这逻辑……那都做数的话,”斑斑小姐抿了口花果茶,口气变得狎昵,“不知谁家小姐豆蔻梢头便许了人。”

    “吵起来了。”凯瑟琳感觉这两人语气不善。

    安朵美达打了个响指,“服务员!”她招呼,“开瓶贵腐……不,威士忌。”

    打起来,赶紧打起来,安朵美达心里暗暗期盼。

    “听说苏格兰又公投了?”不料云斑突然调转枪口,哪壶不开提哪壶。

    该死,安朵美达在心里骂道。

    “为了民主与自由。”当然她优雅举杯。“这是贵国所缺少的。”

    “为了版图完整,敬都柏林和爱丁堡。”云斑红唇压在杯缘,“当然,这已经是贵国所缺少的。”

    “格温格妮号试航成功了吗?”伊莲恩问。

    不列颠第三艘航母名唤格温格妮,大抵是第二艘航母名唤亚瑟的缘故。

    “基本上是成功的,只是一些小问题需要解决。”凯瑟琳尴尬回答。

    这些小问题包括航行时底舱漏水。

    伊莲恩又扭过头,用她们母女听不懂的语言与云斑攀谈。

    凯瑟琳松了口气,和母亲一起沉默,希望弄臣与公主忘记她们的存在。

    吵了几句后伊莲恩忆起该如何正确地在人心上插刀,雍容补道,“人一辈子只有七八十年,最可悲的是三四十年光景皆虚掷。若一个人在年轻时爱一个人,到中年时依然爱她……这不意味着情比金坚,这仅代表……这个人是个无聊可怜的失败者,连第二个勉强能称之为人的生灵都碰不到。”

    “妈妈?”阿德莱德听不下去了,她喊了伊莲恩一嗓子。

    “说。”伊莲恩悄声说道。

    “风月场行规第八十四条,”阿德莱德附耳低语,“没爱过就别开屏。”

    “您还知道三四十年光阴虚掷啊。”斑斑叹道,数秒后她掐起眉心,隐去情绪后才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甜兮兮地说,“我是个传统女人,从一而终。”

    两个废物,阿德莱德又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她安慰自己,没关系,斑斑小姐也是废物,废物和废物互啄那就谁也别看不起谁。

    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身影高大了起来,她是一只高贵优雅且拥有灿烂尾羽的琴鸟,昂首挺胸地路过两只尾巴光秃秃的鹅。

    她看着窗外泰晤士河。短尾巴的白天鹅张开翅膀,灰灰的丑小鸭跑到妈妈的背上,躲在羽毛下。

    “妈,”阿德莱德为了形象也用了汉语。

    “又怎么了?”伊莲恩神情不悦。

    “天鹅船。”阿德莱德一指窗外。

    伊莲恩凝视天鹅一家须臾,“那是丑小鸭它爹,我是你妈!别管我要。”

    “玛戈有翅膀。”阿德莱德颓然缩在椅子里。“也是白的。”

    伊莲恩没再说话,只是别开脑袋,过了会儿把阿德莱德拉到怀里,揉揉女孩肩头。

    “我没想过事情会这样。”斑斑小姐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一直想找机会说两句安慰你的话,可惜没找到,你不肯给,我知道你不稀罕,但我希望你能知道,我最怕的就是生离死别,尤其……”

    但伊莲恩一句话使这场饭局不欢而散。

    “菟丝花依附乔木而生,可惜人们不知道,”她说,“菟丝花攀附的是一具尸体,它会绞杀树。”

    斑斑小姐侧过头,乌发曳在空,柔顺地披落。

    再转过头时她倏然笑道,“您现在懂亲人死在眼前是什么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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