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百老汇再无佳人 >第 192 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顷刻间笔记本电脑的光成为唯一光源。

    骤然间四下里寂静无声。

    陈冷翡手按在桌缘,慢慢地坐下。

    这段安静其实极为短暂,从灯灭到阿呆跳起来大喊大叫“我看过后天,我们现在赶紧点火,把所有能烧的东西都找来,现在,立刻,我们必须生火取暖”可能只过去几秒,连一分钟都不到。

    但这段级短的时间中她心绪里繁事万千。

    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想她算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主体还是随波逐流的客体?她会间歇地反思和解析自己的情绪,这算一个能成功自我思考的“本我”,同时能意识到这样或那样是正确或错误,这算一个还算正常工作的“超我”,可她到底有没有自我?她所做的一切,是因为“她”——一个主体——想这么做,还是一个由社会和家庭塑造的客体的随波逐流。

    直至此刻,她一度认为她是个成功的主体,虽然很多选择的作出都归功于一句“不得不”,但她清醒的意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而此刻她忽然反悟,她是客体。

    环境给出一个刺激,她就像一只草履虫一样,给一个回应。

    她并没有自己想做的事。

    和大部分人一样,她也浑浑噩噩。

    在停电的那一刻她想到死亡,作为一个还算正常的人,她有着贪生怕死的缺陷,这点她不否认,无论是求医问药还是拒绝半夜加班,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更长时间的保持呼吸,不要断气,可她这种意义上的活着,有部分比重上的原因是“不得不”。

    斑斑予她恩情,她要回报,李半月予以情谊,她也要回报,回应的方式是她要乖,要听话,要努力学习,要在必要时刻扮演她需要扮演的角色,比如继续读博,比如继续深造;玛戈或阿呆靠近她,她相应的贴近,归根结底,是一种讨好,一种回应,别人希望她如何做,她像一个计算器一样,利用某种公式算法,求出一或几个解,在这些解中做出选择。

    这就如同生物课上的实验一样,戳一戳草履虫的脑袋,那个可怜的单细胞生物会避开探针一样,是一种回应。

    而她自己想做什么或想要什么?她没有任何头绪。

    而且当她发现并认识到她可能死于某种无可抗拒的意外时,她有种解脱感。

    她所认识的所有人,亲人、爱人或朋友,过往或羁绊,没有一个能令她对这种意外可能感到愤怒与不甘。

    仿佛就那么的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甚至她觉得,反正事已至此,这样挺好的,不是很狼狈,也不是她的错,如果她有选择她肯定不会接受这种结局,但若别无选择那也只好如此。

    直到阿呆兴冲冲的要烧书,她才回过神,开始害怕。

    本能对死亡的恐惧终于上线,那是对未知的恐惧,杂糅害怕消失与害怕归于虚无。

    “你吵死了!”萨曼莎维持秩序,“电影?后天?你再这样,我发誓,我管你是谁家的小孩,我把你揍成后天。”

    阿呆要急哭了,“我们会冻死的。”

    “坐下。”莉拉用手捂着脸,“这里的供暖不是电暖,是燃煤烧水的热水管道。”她瞪着阿呆,“你家空调在零下二十度的情况下仍能运转?是从外星人那里买的吗?”

    “哦。”阿呆安静了一小会儿,乖乖坐下,没多久贴过来,靠在她手臂上,枕着前臂。

    陈冷翡低头看看阿呆。

    阿呆很乖巧的用手扒住她的手,垫着下巴,可怜兮兮地小声说,“我连不上网了,没网了。”

    她就弯下腰,枕在阿呆背上,藏起脸和如同乱麻的心。

    对一个网虫来说,灭顶之灾就是断网。

    阿德莱德从不例外。

    知道不会冻死在南极洲后,她兴致勃勃地掏手机准备轻松一刻。

    不料WI-FI没了,她也连不上流量,可能基站在地震中壮烈牺牲。

    她凑到丽贝卡跟前儿,抱怨断网,但丽贝卡不理她。

    对丽贝卡来说,显然这是补觉的好机会,把她当枕头靠这开始补眠。

    她只好大喊,“没网了!”

    而负有维护网络正常运行重任的萨曼莎又在跟人三方会谈。

    萨曼莎叫了两个“场外援助”,一个是她老板,另一个她不认识但声音很耳熟,可能是某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教授。

    不是她老板的那个阿姨开始时态度很好,“你不要慌,都在控制之内,这个情况我有预想过,现在只需要及时的中和就可以了。”

    但当萨曼莎说完“我搞好啦,中和掉了”,突然那个阿姨炸毛了,变得特别的凶,语气也换成咄咄逼人的口吻。

    “什么叫你中和掉了?”虞司颜质问,“中和掉了?你用的什么中和剂?”

    “中和剂。”

    “什么中和剂?”

    “和你有什么关系?”

    “回答我!你用的什么中和剂?”

    直到她动怒,再三喝问,傻梨那个混帐说,“你放心,是清洁能源,没有辐射。”

    高血压的感觉瞬间上来了,她脑袋一跳一跳的疼。

    “谁给你的?”

    “买的。”傻梨最后才坦白,“买潜艇送的。”

    虞司颜沉着脸拉开门。

    在她关掉ZOOM前傻梨还有脸问,“能派个飞机打捞一下我们嘛?停电了,感觉不妙。”

    “你去死吧。”她说,后来还纠正了下语序错误。“你死去吧!”

    “给我叫尼古拉斯……”虞司颜气冲冲的冲下楼,想叫人来臭骂,却阵亡于俄罗斯人拥有长度惊人且拗口的姓氏,“不,电话,打给娜思佳……”

    不负众望,她两次都卡壳了。

    “闵曼桢呢?”她见小闵不在,怒火奔小闵去了,“让她滚过来。”

    当然更“不负众望”的他妈的是娜思佳的反应。

    “啊,什么?卧槽?我靠?你他妈的说什么?”娜思佳当场脱口而出的是骂人话,骂完才假作镇定,“哦,我当然知道,我知道的,我许可的,我批准的。事情在我控制之下。我们现在只需要一个托辞。”

    说罢,虞司颜又听见她骂道,“艹他全家。”

    当即虞司颜想到了第二种可能。

    潜艇确实是从北边买的,但中和剂是另外购入的。

    鬼知道洛克希·里斯本从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她沉着脸下楼,下了一层又拐上来,木着脸脱掉睡衣,洗了把脸,没化妆,抓起晚礼服套上,踢掉拖鞋,换上皮鞋,下楼途中捆了个马尾,如摩西分海般推开所有笑脸,把迎上来的打狗肉包子闵曼桢拎开,像拎小鸡一样提着李半月的秘书小步,一言不发地踹开偏厅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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