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我与“表妹”二三事 >第 8 章 008
    李二虎笑眯眯地推门进来的时候,祁樾正坐在外间的红檀木四方桌上细细咂摸着眼前的棋局,手旁放着的仍旧是那卷棋谱。

    对于李二虎,祁樾也说不出自己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第一次见到李二虎时祁樾才堪堪十岁整。

    彼时的李二虎还未蓄上小短须,面容尚且也算得上清秀,一脸泪汪汪地看着即将要往凉州去的自己和阿娘。

    祁樾不知当日阿娘和李二虎谈了些什么,只隐约看出李二虎似乎极力反对自己和阿娘往凉州去。

    当然最后他和阿娘还是离开了。

    在李二虎哭得红彤彤的双眸的注视下。

    此后漫长数十年的岁月中,祁樾再未见过李二虎,只在脑中隐约留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再次见到李二虎,是在那场如噩梦般的大火后。

    祁樾没想过自己能死里逃生,醒来在奔走的马车着看着自己不知何时穿上身的红衣襦裙,他还有一瞬间的怔愣。

    倒是一旁的祝余激动地捂住了嘴。

    就连永远只会双手抱剑冷眼旁观的萧一也破天荒主动开口问他感觉如何。

    他轻抿一口祝余递过来的冷茶润了润嗓子,刚想张口安慰一下他们俩,却只能勉强地发出两个嘶哑的音节。

    想来应是在火中呆得时间过长,烟一直熏着嗓子所致。

    因着祁樾的嗓子,又或者是因为那一场大火,这一路上他们三人格外的安静。

    祁樾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祝余二人也遮遮掩掩不肯说,祁樾只依稀觉得这一路上的景致有些眼熟。

    为了掩人耳目,祁樾的马车行的是人迹罕至的偏僻的小路,路陡难行。

    从冰天雪地的十二月到皑皑积雪皆化成水的二月,马车终于停了,他再一次见到了泪眼朦胧的李二虎。

    阴差阳错之下,他回到了良安,那个十年前他曾起誓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

    李二虎带着哭腔对他嘘寒问暖了一个下午,他这才知道将自己扮成女装,在祁桓眼皮底下金蝉脱壳的幕后主使,就是他。

    祁樾一开始是恼李二虎的。

    恼他擅作主张,在他尚未清醒的时候就让自己扮成女子,还从把自己从凉州运到了良安。

    倒不如在那场火里直接烧成了灰来得尽兴。

    后来,祁樾又有一丝感激他。

    至少祝余和萧一二人有了很好的容身之地,没有因为自己而落入被人追杀的境地。

    祁樾入了相府之后,李二虎就当没了这个人,从未踏进丹心阁半步。

    今日李二虎突然来了,祁樾面上有一丝惊讶,但知道就算不是今日,李二虎迟早也会来找自己的。

    瞥了一眼李二虎的小短须,祁樾起身行了礼。

    李二虎面上露出了一丝讶异。

    依着祁樾小时候的性子,他还以为祁樾会因为扮女子一事而对自己心里有芥蒂呢。

    果然自己的人格魅力无法阻挡。

    “咳咳,”李二虎装模作样地先咳了一番,“太……不必多礼。”

    “说起来,自你入府之后,老夫这还是第一次踏入你这丹心阁,”李二虎说着,十分自然地坐到了祁樾的对面。

    “现在看来,你的情况还不算太糟糕,”李二虎笑眯眯地摸了摸了自己的小短须,执起了一枚黑子:“自己一个人下棋未免太过于无聊,我和你来一局如何?”

    祁樾点了点头,朝李二虎示意让他的棋子先行。

    李二虎轻笑,便也不再推辞。

    外头阳光正好,圣音竹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隐约可瞥见两人认真对弈的身影。

    祁樾的棋风远比李二虎想象中的要沉稳的多,李二虎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

    倒颇有几分林知堂当年的风采。

    想到了故人,李二虎心里又是一番唏嘘。

    手中黑子一落,局势逆转,大局已定。

    “你输了。”

    “是祁樾棋艺不精。”

    “与你对阵的是老夫,你胜的几率自然不大,”李二虎乐呵呵道。

    “不过,你也莫要太过灰心,虽然这局你输了,老夫却觉得你棋风沉稳,远胜过如今大部分的年轻毛头小子。”

    李二虎说着站起了身,慢慢踱步到了祁樾身后,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隐约可见几分你舅舅年轻时的模样。”

    祁樾已经很多年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了,“舅舅”这一词入耳,只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涩。

    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房里一时缄默,只能听见风吹过竹叶发出的沙沙声。

    “你自幼练棋,应当知道,只以单子进攻厮杀,无异于以卵击石,虽能够护得其它棋子的一时周全,但这到底不是长久之策,最后往往只会落到个惨败的下场。”

    祁樾沉默。

    李二虎绕到了那盆白石斛兰旁,低头仔细嗅了嗅:“十日后嘉荣的生辰宴,听说你想去,我就顺手找人要了一张帖子。”

    祁樾开口道谢,李二虎冲他摆摆手:“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我方才说的那番话。”

    李二虎不再多言,只临走时深深望了他一眼。

    屋里,只剩祁樾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棋局。

    直到日头西斜,落日的余辉洒满整个丹心阁。

    他知道李二虎今日的来意,却并不想改变自己的决定。

    *

    自始皇帝起,良安便是大晋的都城,是大晋百姓无数人趋之若鹜之地,繁盛了数十年。

    街道旁遍地可见吆喝的小摊,城中各处皆可寻到各式各样的铺子和酒楼,外地的人到良安,不吃不喝也要花上个十天半个月才能逛完整个良安。

    良安城的四月,天气一向晴好,丹心阁的圣音竹一如既往的翠绿。

    祁樾紧蹙眉头,看了一眼将自己半推半就从房里推出来的李庭兰。

    祝余和绛唇黛眉三人站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自昨儿个同李庭兰种了兰花之后,祝余就开始同李庭兰亲近起来了。

    远远瞧见李庭兰,直接连通报都省了,直接便上前把人给迎了进来。

    “今儿天正好,风和日丽的,正适合出去走走呢,等到了六七月份,那时候别说出门,人在屋里头都能被晒得蔫蔫的。”

    李庭兰亲切地扶上了祁樾的手臂,“再说了,再过几天嘉荣的生辰宴,我们不得先好好置备一下要准备的东西?”

    祁樾就这么着被带出了丹心阁。

    可能是身子尚未完全恢复好,又可能是头上的日头有点晃眼,祁樾的脚刚踏上府上的青石小道时,一阵眩晕感袭来,脚步有点软,一瞬间只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李庭兰手上一紧,稳稳当当地扶住祁樾。

    “放心,有我在,保证不会摔着你,”李庭兰冲祁樾眨了眨眼。

    日日同兰花打交道,李庭兰身上也染上了几缕兰花的香气,在阳光的照耀下日渐浓郁,顺着风飘到了祁樾身上。

    和那盆白石斛兰一样熏人。

    祁樾嫌弃地挪了挪身子。

    李庭兰又凑了上来。

    祁樾复又想挪开,李庭兰轻拍了拍祁樾:“别动,离远了我不好扶你。”

    祁樾不满地撇了撇嘴,到底没有再动,就这么任由李庭兰搀出了府。

    门口有两辆马车在候着。

    陈载今依旧一身白衫,正背着双手等人。

    李庭兰见着了陈载今,心里开心,直接把祁樾塞给了一旁的祝余,屁颠颠朝陈载今跑了过去:“表哥!”

    陈载今冲李庭兰温柔一笑,低声嘱咐了些什么,又把目光转向了李庭兰身后的祁樾。

    祁樾略过陈载今,只瞥了一眼飞速蹦到陈载今那儿去的李庭兰,心里冷哼一声,吩咐祝余把自己搀到马车上。

    陈载今望着祁樾上车的背影,脸上一丝落寞闪过。

    李庭兰瞅了一眼失神的陈载今,又瞅了一眼祁樾的马车,些许疑惑涌上心头。

    她怎么觉着,这两人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呢?

    许是为了照顾祁樾,马车里头铺了厚厚软软一层毛毯,面前一方矮小四方桌,摆上了几叠小甜点和一壶茶水。

    祁樾给自己倒了一杯,是用风干的兰花泡制的。

    入口清香淡雅,和祁樾一向喝的花茶都不一样。

    祁樾正打算靠着车壁闭目养神,李庭兰掀开帘子哼哧哼哧上了车,一屁股坐在了祁樾身旁。

    正打算闭眼的祁樾睁开一只眼瞧着李庭兰的动作,凉凉开口:“怎么不去和你表哥坐一辆车?”

    “我也想啊,但毕竟男女有别嘛,”李庭兰完全没察觉出祁樾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再说了,我可不放心放你一个人在车上。”

    李庭兰说着,拿起了面前制成了桃花状的小甜糕,递给祁樾。

    祁樾摇了摇头,只觉得李庭兰身上那股子兰花的味道又直直钻进了鼻子里。

    祁樾往旁边挪了挪,闭上了眼:“你身上味道有点熏。”

    李庭兰:“……”

    “是兰花的味道,我一向闻不得这些。”

    “噢。”

    李庭兰凉凉剜了一眼闭着眼同自己搭话的祁樾,把手里的甜糕一整个塞进了嘴里。

    没事找事。

    李庭兰在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

    我还嫌你穿那么高的领子勒的我脖子慌呢。

    今晚就让绛唇用兰花给我泡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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