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艾达还只是觉得伊莉娜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都做了坏蛋还要什么底线，当她以为那段劣迹斑斑的过往就会是疤脸的整个人生时，眼前的现实蛮横地给她的认知来了一榔头，当头一棒，狠狠的敲出了她所能预估的所有范畴。
伊莉娜是疤脸，也是军|械|库。
她既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也是个拯救纽约的超级英雄。
这就有点复杂了。
彼得表现的拘谨，并没有在推特上展示的那么健谈。
时值一月初，纽约的白昼也缩短了一截，从会馆中出来时天色已有褪暗的征兆，她拉着雅各布，看了眼手机时间继而瞥向彼得。
“我请你吃个饭吧，算是感谢你带我们游玩的谢礼。”
彼得“啊”了好几次，眉毛纠作一团，目光飘忽。雅各布拉上了他的手，帮腔道：“谢谢你，彼得。”
他终于应下邀约，艾达带着他随便找了家甜品店，这个点吃晚饭还有点早，喝顿下午茶就刚刚好。
彼得手里捏着菜单半掩脸颊，菜单上任一菜品都足够让他花费半周的零花钱，但他无心顾此。
但最要紧的还是坐在对面的麻烦。
麻烦。
他在出来的时候就在想，现在应该是联系斯塔克先生还是弗瑞局长，可他破天荒的没有这么做。一方面有出于私心的认为他或许可以尝试着单独解决这件事，一方面则是因为心底里无端萌生出的那股诡异的奇妙感。
这种感觉让他莫名有点不舒服。并非出自身体上的，也不像蜘蛛感应那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军|械|库伊莉娜，而上回见到的时候，蜘蛛感应疼的他都快逼出眼泪了。
到底是什么让他产生这种情绪？
“……彼得？”艾达手执菜单扇了扇企图能够拉回他的注意力，“你想好要点什么了吗？”
彼得恍然回神，目光集中在菜单梭巡了一圈，尤其是菜品背后缀着的金额让他不由额头突跳，片刻后推开菜单，“额……一杯自来水就好。”
艾达点头将菜单递给服务生，“他和我一样就好。”
对于彼得这种小男生直接给他门票钱的话估计对方是不会收下的，而且还会打击他的自尊心，令场面变得尴尬，干脆请他吃顿饭就当是还掉了人情。艾达想的很清楚。
“你不用这么客气的。”彼得挠了挠头皮，“只是一个小忙而已。”
“只是一顿饭而已。”艾达挥挥手，“雅各布今天也玩的很开心，这都要多亏了你。”
手机在他手里辗转颠倒，手心滋起汗意。彼得在脑内模拟了一大堆方案，比如怎么逃出去，或是在打起来的时候用什么方式保护市民。他能够盲打信息和史塔克先生说明情况，耗费半分钟，那边就会知道现在的情况，也许服务生还没能上齐餐点，就能截获军|械|库。
手机在卫衣兜里又转了一圈。
“说到雅各布，我可以问问他是你的谁吗？我看你在推特上提到过好几次，好像你们现在还一起住来着，没有听你提到过他的其他家人……额、如果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没有关系，我就是有点好奇……”
好吧，彼得·帕克，你是真的不适合套话。彼得暗自自嘲。
大颗汗珠从发隙里滑到额角，他尴尬地擦掉，进而掩饰道：“这里的暖气有点热，不是吗？”
就在这时，服务生端着餐盘过来，驻足桌边，一一放上餐点。他面前被搁上了提拉米苏，还配有热咖啡以及奶色的冰淇淋。
咖啡的浓醇味飘幽至鼻端，服务生的嗓音伴随着瓷碟触桌的清脆响声中，在耳旁模糊成嗡鸣。
要死，他紧张到失态。
但对面的军|械|库没有作出异样的反馈，她撩开一撮头发别进耳后，撕开白砂糖，细碎的晶粒掉入拳头大的杯具，铁勺在里头搅了几圈。
“他其实不是我亲戚的孩子，是我朋友的。”她把那杯牛奶推到雅各布桌前，“我朋友意外去世，所以我成了他的临时监护人。”
她说这话时还悄悄瞥了眼雅各布，确保对方没有因为她提到阿曼达的死亡而感到难过。
男孩在她的举动下显得受宠若惊，点着下颌：“……谢谢。”
面对这样挑不出错的说辞、行为，彼得怎么也没法说服自己给斯塔克先生发短信。他把手掌从衣兜里抽离，搁上台面，又问：
“临时监护人？什么意思？”
彼得颔首。他懂得那种感觉，在父母去世时他也一度的以为自己会被送到福利院去，万幸，好心的梅姨和本叔接走了他，加入了又一个温馨大家庭，虽然本叔的意外离世让他们深受打击，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一想到这儿，彼得看雅各布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出于同样是曾没了一个家的共鸣。
“嘿，小家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歪歪嘴角，面带笑意，“相信我，这点我有经验。”
这之后彼得恢复了在推特上的态度，时常出言同雅各布搭话，引得她的小孩也跟着不由自主的多起话来。虽然俩人的话题她没什么参与感，但这于艾达来说无疑会是一件好事。本身带雅各布到处玩也就为了这个目的，她做不到的事，彼得反而做到了。
收养雅各布只是一时无计，但想要让还不及她腰侧的小男孩高兴，是由衷的。
阿曼达不知道给这孩子灌输了些什么思想，雅各布在这个年纪里的小男孩当中显得格格不入，尤其是和达米安对比起来，他乖得可怕。
许是因为他令艾达想起了自己原先还有个亲弟弟，在不经意间，她也对幼年丧母的雅各布多了许多怜惜。
吃完下午茶后一席人就浩浩荡荡的准备归家，去往地铁的路上，彼得偶尔也会和她攀谈几句，聊得无非也是些星战、漫画、漫展话题。艾达对此也是不厌其烦的认真回答。
行至路口，陡然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蹿了出来，它猛地扑向雅各布，余晖下的深黑色的毛发稍稍发黄。
雅各布和它也像是旧识，在它吠叫的第一声时就绽出笑脸，折腿蹲下接住了它。手指埋进它的颈脖处，细细搓揉着，促起那圈毛一缕一缕的贴在指身上。小狗依顺地用小脑袋迎上他的手，尾巴都快摇上天了。
“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语声夹着激动，不胜欢喜。
等足了半分钟，雅各布才抱着狗充满试探性的望着艾达，小狗还冲她叫了一声，吐着舌头。
“在之前的时候它就在我家旁边了，但是我妈妈不让我养它……”他眼底浮露出点点期许，隐约闪着微光，眼巴巴的看向艾达，“我可以养它吗，艾达？求求你，我能好好照顾它的。”
彼得尴尬的站在原地，艾达没有犹豫，径直蹲下，发梢勾地，与白芒雪地色彩相撞。
她伸出手指捻掉雅各布的脸上的雪片，触手暖意让她有些于心不忍，她的手本身就凉，而雅各布的脸比她的手不知道暖出多少倍。
嘴角皲出笑纹，眼梢也微微下沉使得面部线条看上去更柔和些，张开嘴，一串轻柔的话语吐了出来：
“雅各布，它是流浪狗，要收养的话，不能让它再次流浪，这是一份责任。”她拨开雅各布略挡住眼睛的额发，眼帘颤抖，喉咙越发灼干，“我们现在情况比较特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搬走。”
她真的不想对孩子说这样的话。尽管她自持有史以来最温和的语气，可还是会刺到男孩幼小的心。
“万一不能给到它直到寿命终了的舒适生活，这样对它来说才是个最大的伤害。”
雅各布的神色染上失望，那股期许霍然压灭，他红着眼眶，不情不愿的将小狗放回地面。艾达隔着绒帽用手抚摸他的脑袋，“如果以后你有机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家，我会为你找到它，让它成为你的新家人。”
彼得目睹此行此景，喉结上下攒动。
内心的堵塞感终于弥退。
他明白怪异感出自哪里了，军|械|库向来独身，更别提拖个孩子。她也从来不会这么温柔对待一个人，而面前的这位对待雅各布的方式可谓说是无不尽心，就连说话时也要蹲下来和他保持平视，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拒绝他。
这件事他可以自己处理的。彼得想。没必要通知斯塔克先生。
他可以自己先找出军|械|库的秘密……
这样也可以给斯塔克先生减轻压力……
对吧？
挥别彼得，艾达同雅各布以及邻居埃迪吃了顿晚饭。雅各布蹲在另一端写作业，她有些惆怅，这刚好的差不多的孩子现在又自闭了。
屏幕上弹出计算结果，她吐了口气，指节没入发间无奈地拨弄了几下。
她得找个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