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刚干掉俩个利爪，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一柄小刀裹挟着月光径直朝她的面门冲来，她无敌可躲，正想空手接刃，做足心理准备，眼看愈来愈近的利刃就快要贴上眼部，手臂忽地被人圈住，力气之大仿佛随之能够捏断一般。
她猝不及防被拽了出去，半个身体往下埋着，耳朵严丝合缝地隔着不了贴住凹凸有致的腹部，一个厚重手臂停也不停地径直压上艾达的背部。
她能够细密感受到对方施力时腰部倏地绷直，将全身的力气都送了出去，下一秒，震动绽于每一条经络。
——“嘭！”
她被拽了起来，直愣愣地对上杰森那只丑得离谱的头盔，在这种情况下，竟在内心浮现出了一丝错觉：这个头盔……好像也没那么难看。
趁着还没重新进入战斗的艾达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谢谢。”
接着，她察觉到拽着她的手掌蓦然一紧，对面整个人都像是窒住的鱼，躯体肉眼可见地僵了一瞬，仿佛在怀疑他的直觉。
艾达不再说话，眼尾一跳的一瞬间，遽然拔出自己的枪猛地一甩手。
某个角度下，枪口直指红头罩，反射性动作在此刻被全然抹平，仅仅像一具行尸走肉似的用双腿支在原位，动也不动，他目睹枪口燃起一簇火苗，巨大的喧闹声就在耳边炸开。
子弹弹出枪管，撞针碰撞的动静在此刻如雷振耳，它撕开空气，如一头怪物一般吞噬掉前方所有物。
直到贴着他的面罩，制造出刺耳的声响，如同一只孤高诡异的黑猫，一声不吭的伸出尖锐的利爪，残忍地挠动爪子，刺穿血肉，划断血管，肉质分离成几块，鲜血淋漓而辨析不出原来的形状……
这一爪子，这一枪，杰森只觉得头脑“轰”地一声，彻底搅乱了所有的理智与情怀。
温热的血液迸溅在他的侧脸，隔着头盔也能感觉到那股令人窒息的腥臭扑面而来。
他一低眼，便将军|械库整张面颊统统收进眼底，疤痕刺眼又醒目，呼吸间，就把他的思绪带回了那个晚上，对方捂着眼睛往后撤，红艳血液在彼此之间彻底绽放。
回忆里，那一幕被放得很慢，俨然时间停驻，足以让他有机会去改变那一结果。
战场中，她只看了一眼，便扭头转身走开，不住摁下扳机引起经不起后坐力的细瘦手臂不断促起诡异禁脔。
尽管如此，她却毫不顾忌，扣动扳机的动作一刻不滞。
相似，却不一样。头脑无端浮现这么一句话，杰森转开脸，提起手臂进而加入激战，稳稳握住枪托，手指聚集着无尽力量，摁矮扳机，蛮力浸入整条胳膊，又被强悍的肌肉所化解，故而抖也不抖。
时间不会停驻，我也不能改变过去。杰森自嘲得想，我本来就是个烂人，还讲究什么正义感，不过只是为了自己的愧疚找借口，事已至此，再多的话也没有办法挽救，是时候该回到现实了，好极了。
艾达挤到红罗宾身边，提姆察觉到这点，不置一词地挪了点位置给她。
“嗨，小侦探。”她扯住旁边敌人的衣领，一膝盖顶了上去，撞上对方扭曲的笑脸，“请告诉我，你没对我的血液说‘很抱歉没能利用好你’。”
提姆当然懂得她的言下之意，混战的节奏紧张又刺|激，稍一犹豫，便会挨上千万刀。他反应很快，长棍抄在手中，扎马步稳固下盘的同时，长腿一跨，长棍顺势窜出，嘭地捣向男人的喉间，逼得对方后退几步。
“我还需要一样东西。”制作解药的工序不多，问题是怎么使用，“能使用的血液太少了，我们得想个办法把它最大化使用。”
艾达一愣，不由气恼：“你总不能真把我做成人干吧！？”
“嘿，别这么着急发作，我不是说了还缺一样东西吗？”
红罗宾不忙收回棍子，进而扭动手关节，双手协作，横扫千军。
“水库里有韦恩科技的一样东西，可以给地下水道施加压力，只要把血清放进去打开机器，压力过表，‘pem’，城市得救。”
艾达闻言，模拟了下画面，表情顿时吃惊起来：“……你确定？”
“我确定。”提姆没有任何犹豫。
艾达忍不住用余光瞟了小侦探好几眼，瞬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这意思就是，要炸掉整个地下水道，这哪儿是的英雄做派……小丑都没那么狠。
提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讲究英雄主义，这点完全出乎意外。艾达翻了个白眼，用于对小侦探的印象大出入。
话不多说几句，艾达拔起脚跟，在混战中再次换了位置，她本想挤回恶魔崽子身边，一只小刀须臾飞来，迫不得已使她往后一闪，后脑勺遽然碰壁。
视野中，那只飞刀被她避开，却直直朝着小男孩的方向扎去，恶魔崽子却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般，在一秒不到的时间，倏地转身提起手臂，利用倒刺护臂啪地接住飞刀。
她和达米安用目光无声沟通，男孩皱着眉，嘴唇微微翕动，虽然没说一个字，但艾达大概领会得出其意：
“你、完、蛋、了。”
她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心想，还是晚一点再回去吧。
她敛回脸庞，摆正身体，面向敌人，一手握匕首一手拎枪，在数以百计的敌人范围中混得风生水起，然后滋滋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回头一看，才发现——她刚刚在人群绕了一圈，然后到了夜翼身边，离达米安也就缺一个身位。
她刚才撞到的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而是迪克的手臂。
早就注意到在混战中瞎蹿的艾达，迪克笑笑：“你是把收手绢丢到我身后了吗？”
艾达有点害臊，她又不是故意到处跑的，只是不想站在红头罩身边，鬼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一会给她来一刀。
继小火车游戏现在又是丢手绢，她感觉自己在迪克眼中的形象恐怕直线性下降了好几个年龄段，都能和十三四岁的达米安称兄道弟了。
“别开我玩笑了……你知道的，我有点害怕杰森。”
迪克哼唧了几句语态词，帮她分担了一部分敌人，艾达注意到一件事，在迪克身边的利爪远超于感染者的数量，倒不如说，利爪们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冲他来的。
“杰森只是有点难沟通，像极了家里那个老大哥，他才是我们当中最像他的，虽然他们本人都不承认。”
迪克说话时完全不影响动作，以他的实力与经验，再加上兄弟们的帮助，也减轻了不少负担。
他的语调游刃有余，令艾达产生一种此时此刻并不是在干架，而是还在彼此第一次在咖啡厅见面时的错觉。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么一句疑惑：“之前在安全屋，你和杰森说的‘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
“好突然啊。”迪克道，神色并无变化，“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确实不常问这样的问题，如果要和这群人拉开界线，最好就是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尤其是等现下的事情解决后。
通常情况下，她不会对不在乎的人刨根问底，但现在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
“额，你不想说就算了……”
夜翼提腿踹向一人的肚子，身姿流畅地像是在跳舞，运用每一块肌肉的柔软度，不光是手里的卡利棍，双腿也是他最好的武器，就连艾达这种学过舞蹈的也叹为观止。
他专注于打架，却也抽空地回：“什么？不，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请求。”
处理掉下一个敌人，他重提话题：“那只是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堆事务，不太适合叙旧不是吗？”
艾达掷出一连串子弹，不够的就用匕首补齐，尽可能的用塑胶子弹来对付平民，而利爪则是用道具，割开对方的命门，这些人不会死亡，她完全可以在这群蝙蝠义警面前放开了手去打。
听见迪克的话，她心下感觉奇怪，下意识反问：
“……真的吗？”
迪克没有任何迟疑，即是赶在尾音刚落的瞬间，卡着间隙接话：
“当然是真的。”
纵然这句话并没能完全消除艾达心中的迟疑，但她识趣地没有接着问下去，因为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再问下下去终究还是没有答案。
她想到这儿，决定去到小罗宾身边，她和夜翼没什么默契可言，倒不如和达米安大开大合的打法凑合一下。
还未等想法实施行动，短暂时间内，仿佛地面被撕裂，无数火光冲出天际燃起半片天空，连月光也变得晦暗起来，失去主色调。
周遭的房屋接二连三的开始坍塌，火光贯穿了黑暗，爆炸声伴随着尘烟蔓延途中响彻云霄。
如此之多的爆炸，艾达还在发愣，只能站在原地面对凶险的气浪，然而这股气浪比她想象中还有恐怖，火星子与建筑残屑纷飞，她只能勉强抬起手挡住额前，然而在她这么做之际，右边传来一阵力感，须臾间，她被人推了出去！
艾达整个人都往后撞着，最后一眼，是迪克被旁边倒塌的高楼覆盖住的场面，以及她的失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