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囚青丝 >第 56 章 你先走
    魏峙赶回王府的时候,南平王已然是弥留之际。

    他纵马狂奔至府门前,翻下马径直奔回南平王院儿里。

    偌大的庭院里,天色阴沉,秋风萧瑟,吹得树梢上的叶片儿纷扬而落。

    以侧妃赵氏为首的一干女眷于屋外跪了一地,皆垂首捂着帕子低低呜咽着。

    赵氏见魏峙回来了,急急起身悲戚唤着:“世子......”

    魏峙无暇顾她,脚步未停急急跑上去推开了房门。

    屋内晦暗的很,跪了一地的御医大夫,浓浓地烧着艾草,烟雾缭绕,直熏的他难以睁开眼睛。

    “世子爷......”

    大夫们见了魏峙,竟纷纷跪伏下去,战战兢兢地微微颤栗着,根本不敢抬头。

    魏峙心下一沉,开口已然是哑了喉咙,

    “父王如何?”

    “世子爷饶命!”

    御医率先求饶着,伏在地上呐呐地,

    “微臣无能......”

    魏峙愣了一瞬,抬起脚步跨进内间,直往榻前奔去。

    “父王!”

    他焦急唤着,任华贵的衣料逶迤在地,垂首跪伏到榻边。

    躺在榻上的南平王此刻面色灰败,嘴唇乌紫,一望便知已然是到了弥留之际,回天无力了。

    仿佛是苦苦强撑着一口气儿等着见魏峙最后一面似的,当听见他真切地呼唤声,气若游丝的南平王居然当真缓缓地艰难睁开了双眼。

    那双原本精明洞察世事的眼眸已然失了光彩,眼窝里的一对眼珠子灰暗极了,似蒙了一层白雾一般,了无生气,透露着死亡的气息,也不知还能不能看的见东西。

    但南平王仍是竭力将脸朝着魏峙的方向转了过来,颤巍巍地想要抬起手来。

    那枯瘦的手像是盘根错节的老树根一般,令人望而生畏,似支撑不住似的,才将将抬起些许,便颓然跌落了下去。

    魏峙看在眼里,眸中泛起潮意,立刻伸出双手将他的手握在了手心里,轻轻唤着:

    “父王。”

    “峙...儿。”

    南平王艰难唤着,声音嘶哑,似用尽了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些许腐朽的响动。

    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了,魏峙听不太清楚,连忙躬身往前倾近了些,耳朵贴近南平王的唇边,略有些哽咽似的,

    “我在。”

    “......”

    南平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嘴唇艰难地略动了动,却再也难以发出声音来。

    “我在,父王我在。”

    魏峙见状,实在忍将不住,终于泛出了泪痕,声音也颤了起来,握紧了他的手,

    “您说,我在听,您说。”

    “你......”

    南平王嘶声力竭,将将才发出了半个音节,忽地骤然歪过头去,彻底撒手人寰。

    “父王!!”

    魏峙哭吼着,终于落下泪来,伏倒在南平王身上。

    “南平王薨——”

    李管事老泪纵横,推开门扇,大声通传着。

    霎时间南平王府哭声震天,一夜素缟。

    亲王的丧仪奢靡铺张至极,全由侧妃赵氏全权打理。

    而魏峙却神思恍惚地跪伏在灵堂里,独自一人枯守着南平王的灵柩。

    一干人等皆被他屏退在灵堂之外,前来吊唁的人一概拒见。

    他已然跪了整整十日。

    浑浑噩噩的如此度了十余日,全然不问外头的任何事情,甚至连京中来传承袭亲王王位圣旨的礼官他都不理,只一味颓然地跪在灵前,反复质问着自己。

    为什么你又被抛弃了呢?

    你娘不要你。

    悦儿不要你。

    如今连你父亲,也不要你了。

    魏峙。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要你呢?

    他目眦欲裂,苦思了许久,忽地凄然笑出了声来。

    似宿命一般,他竟也没能听见父王的遗言。

    父王究竟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悦儿又是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呢?

    头痛欲裂......

    混乱的思绪似魔障一般,反复折磨着他的心,令他几乎痛不欲生。

    没有人…愿意要我么……

    魏峙终于失了最后一丝气力,轰然倒地。

    得知南平王薨逝的消息时,夏竹悦已然转战京城了。

    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心下一直很不是滋味,有些难受,又隐隐有些担心魏峙。

    但如今这境况,她已不能够去探一探他了。

    夏竹悦一想起他那疯魔的样子便心下难受的紧,不知他再遭此巨变,是否能够挺得过去。

    莫岚那般温柔小意,知冷知热,此刻一定会陪伴在他身侧宽慰他的罢。

    有她在,大抵是没事的罢。

    夏竹悦想起莫岚,心下生出些许惆怅来,有些酸涩生疼。

    “公主,她们出来了,快走罢。”

    齐姜忽地从巷子里闪身近到夏竹悦身侧,打断了她的思绪。

    齐姜扭头远远地打了个响指,巷子里鱼贯出来了七八个牵着孩子的妇女。

    夏竹悦收起心思,紧张起来,带领着她们沿着偏僻的巷中间隙往外撤去。

    从江汉转战来京城是她的主意,毕竟她曾在京城待过,对京城比较熟悉,比起去陌生的地方救助妇孺,在这里,她或许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此刻已然是天色将暮,日落西山后天地间混暗一片,华灯未上,贩夫走卒陆续出摊摆起夜市,正是晨昏交替,最最混乱之际。

    这个时候,最适合趁乱转移岐人了。

    各国岐人几乎都以已撤离,唯余一些难以独自出关的妇孺罢了,夏竹悦如今致力于将这些妇孺尽数撤出,争取不遗漏,不抛弃任何一个岐人。

    她同齐姜一起出过很多次任务了,从最开始的紧张慌乱到现在的冷静从容,已然蜕变了许多。

    如今的她,似乎更为坚韧了。

    一行人汇入汹涌的人流之中,往城门的方向涌去,想要趁着城门未关,混将出去。

    夏竹悦行色匆匆,领着她们一路疾行着,然而其中一个妇人似才经过拷打,腿上带着伤,怀中还抱着婴孩,实在跟不上大家的脚步。

    那妇人忧心如焚,渐渐失了求生的意志,不禁哭道:

    “我实在走不动了,你们快些走罢,不必管我了。”

    夏竹悦闻言,焦急回身去搀扶住她,奈何实在伤的太重,真真儿是走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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