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庆余年 >第七卷朝天子 第一百一十章 庙的名,人的影
    这是巧合吗?当然不是,至少范闲不信。五竹叔受伤的事情,神庙使者降世,都是他后来才知道地,用了许久的时间,也只隐约查到了这里,但至少证明了,皇帝陛下肯定是通过庆庙的大祭祀。与那位来自神庙的使者,达成了某种协议。

    庆历五年时,皇帝陛下希望用自己的私生子为饵,引诱这名神庙使者和五竹叔同归于尽,只是他并没有达成目标,为了掩埋此事,为了不让范闲知道此事,大祭祀……必须死了。

    范闲收回了目光。看着面前地苦修士们。很自然地想到了所谓天启,所谓神庙使者所传达的意志。那一位使者想必便是二十二年前,来到庆国的那一位。

    如今看来,那位使者不仅仅是将五竹叔调离了京都,而且还代表那个虚无缥渺的神庙,与皇帝达成了某种合作。

    皇帝与神庙地合作?范闲的眉头皱了起来,第一次的合作杀死了叶轻眉,第二次的合作险些杀死了五竹叔……所有的事情其实已经非常清楚了,唯一不清楚地,只是那个名义上不干涉世事的神庙,为什么会在人间做出这样的选择。

    此时在庆庙里围困范闲的苦修士年纪都已经有些苍老了,二十几年前,他们便已经获知了神庙地意志,在狂喜之余,极为忠诚地投入了为庆帝功业服务的队伍之中,这二十几年里,他们行走于民间,传播着……应该是向善……的教化,一箪食,一瓢饮,过着辛苦却又安乐的日子,同时……想必也在替皇帝当密探。

    如今东夷城已服,内乱已平,陈萍萍已死,风调雨顺,民心平顺,国富兵强,庆国实力已致颠峰,除了范闲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任何能够阻止庆帝一统天下的步伐,所以这些苦修士回到了京都,准备迎接那光彩夺目的一刻。

    所以苦修士们想劝服范闲为了这个伟大的事业,忘却自己的私仇,为了天下地公义,忘却一个人地悲伤。

    范闲孤独地站在雨里,雨水虽然微细,但依然渐渐打湿了他的衣裳。这些苦修士们很坦率地向他讲述了这二十年里他们地所行所为,解释了隐在庆国历史背后的那些秘辛,因为他们是真心诚意地想劝服他,想用神庙的意志,民心的归顺,大势的趋向,来说服范闲不要与皇帝陛下为敌。

    因为陛下是天择的明君,世间的共主。

    “都是扯淡。”范闲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身周对自己苦苦恳求的苦修士们,说道:“这些和我究竟有什么关系?我只是陛下的一位臣子……不对,我现在只是一介草民,我想天下人谁来看,都不会认为我会影响到天下的大势,诸位非我逼我入宫,或是押我入土,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

    苦修士们互望了一眼。看出了眼中的慎重和决心,他们自然是不相信范闲说的这句话,其中一人望着范闲诚恳说道:“因为您……是她的儿子。”

    范闲默然,终于知道今天庆庙里的大阵仗究竟是怎样而来了,如果是庆庙里地这些苦修士们忠心侍奉神庙,将皇帝陛下当成天择的领袖,那毫无疑问,叶轻眉。这位逃离神庙,曾经偷了神庙里很多东西的小姑娘,当然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或许这些苦修士并不了解内情,也不需要了解内情,只需要那位二十几年前的神庙使者给叶轻眉的行为定下性质,他们便深深忌惮于那位敢于蔑视神庙的女子。

    这种忌惮一直延续到二十几年后,延续到了范闲的身上。

    “如果你们杀了我,陛下会怎么想?”范闲微笑问道:“我想他一定很不愿意看到自己地儿子死在你们这些神棍的手里。我很替你们担心。”

    所有的苦修士齐声颂礼,面露坚毅之色,没有人应话,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清楚,为了他们所追寻的目标。就算事后皇帝陛下将他们全部杀了,他们也要把范闲留在这里,永远地留在这里。

    “我想听的话都已经听完了。”范闲唇角一翘,微讽说道:“我想如果我答应你们入宫。想必你们也不会放心,会在我身上下什么禁制。当然,我可以虚以委蛇,先答应一下也无妨,至少似乎可以保个小命。”

    “只是你们错估了一件事情。”范闲望着他们冷漠说道:“我比你们更相信神庙的存在,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会一听到神庙的名字,便吓地双腿发软。就像你们一样跪在这雨里。”

    一名苦修士深深地叹了口气,悲天悯人说道:“人生于天地间,总须有所敬畏。”

    “这句话,陛下曾经对我说过。”范闲微微低头,心想但那位皇帝陛下明显任何事物都没有敬畏之心,神庙?使者?只怕这些在凡人看来虚无缥渺十分恐怖的存在,在陛下的眼里,也只不过是一种可以加以利用的力量罢了。

    “敬天敬地。但不能敬旁人的意志。”范闲说道:“关于这一点。你们应该向苦荷大师学习一下。”

    苦修士们微微一怔,不解此言何意。然而他们便看见了被围在正中地范闲飘了起来!

    范闲在微细的秋雨里飘了起来,身上的布衫被真气缓缓撑起,就像一只无情无绪的大鸟一样,倏地一声,向着庆庙地外围掠了过去!

    毫无先兆,范闲的身体就像被一根无形的长绳拉动,奇快无比地向着庆庙的大门飘去,他在空中的速度奇快无比,而且身法格外轻柔,就在雨里穿行着,若一只雨燕,在风雨里翻滚而飘远。

    然而他的身体只掠出去了五丈远的距离,便感觉到了一堵浑厚无比的气墙迎面扑来。

    范闲出手地那一刹那,十几名苦修士们同时动了,一名苦修士搭着另一名苦修士的臂膀,闷声一哼,将身旁的伙伴甩了出去,连续六七个动作,十分顺滑地施展了出去,似乎他们的心意早已相通,这些动作没有丝毫凝滞不顺的情况。

    这些苦修士们的阵形是一个不规则的圆,此时相搭一送,七个人被快速地掷向了庆庙正门的方向,在空中他们地手也没有脱开,带动着下方地苦修士同时掠动。

    如同一道波浪。

    十几名苦修士围成的不规则地圆,就在这一瞬间形成了一个整体,在飘着细雨的空中翻转了起来,凌空而起,凭着波浪一般的气场传递,生生跃过了快速飞离的范闲身形,重新将他套在了圆中。

    一个圆在空中翻转过来,再落到地上,仍然是一个圆,范闲依然还在圆中间,电光火石之后,雨依旧是这样的下着,场间的局势似乎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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