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如此。”允青霜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他并未留恋,在繁于秋到来之前将凤尾剑重新放入剑鞘,凤尾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哀吟,仿佛在眷恋鞘外的天地。
繁于秋站在仙龛之前,脸色变换几次,最终凝结成铁青,他低声咆哮道:“废物,都是废物!凤尾剑怎会看上一个五灵根!”
允青霜却不关心他如何激动,面无表情地道:“繁宗主的承诺可还作数?”
繁于秋双目猩红地盯着他半晌,额头攒动的青筋平息下去,平静道:“算你过关。”
“来人。”
两个侍卫走进大殿。
“带他去引凤庭。”
引凤庭从前是连莺的住所,自她死后便空了出来,除了繁雅志偶尔会来看看,平日并不许人接近。
等繁雅志被逐出凤凰宗,引凤庭便连洒扫的杂役都不来了。
一年过去,庭院之中已经生了许多杂草,落叶残花掉落在地,散发出腐朽的异味。
不过,这对躲避炼兽宗追捕的允青霜两人而言是足够了。
繁雅志那日以燃烧丹田之法,将体内所有灵力倾巢泄出杀了一人之后,还拉着允青霜在火海中狂奔了半日,等到被带上凤凰宗,已经是奄奄一息。
不过,凤凰宗提供的丹药效果极好,服用之后几个时辰,少年便暂时脱离了危机。
只是他的丹田碎了七成,却是再也无法修复了。
灵根为修士修行之基,丹田却是容纳与汇聚灵力的容器,没了丹田,便是灵根完整,一样无法修炼。
更重要的是,丹田为元气萌发之地,丹田破碎,人体元气流失,无法滋润五脏六腑,便会日渐羸弱,待到元气流尽之时,便是命绝之日。
而允青霜当日不计后果与那几人以命相搏,也并不是没有代价,他本来已是炼气大圆满,不日便能筑基,眼下却又掉落到了炼气五层,体内各处都有暗伤。
这都需要时间修养。
幸而仅在第二日,来送药的凤凰宗侍卫便告知允青霜:“宗主昨日紧急闭关,代宗主吩咐,二位尽可安心在此养伤。”
此后半月,炼兽宗仍在搜查杀死弟子的凶手,两人居住在引凤庭,并未被发现。
繁雅志已能行动自如,只是额上的伤仍需时时涂药。
“青霜,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一日,允青霜替他拆下额上的纱布时,繁雅志轻声问道。
允青霜并未理会他。
这是这段日子里来的常态。
青年仿佛失去了一切说话的欲望,每日除了必要的进食与休憩,便是疯狂修炼。
白石皓的事,两人也都刻意避开了。
他不答,繁雅志也没有继续追问,安静地坐着任青年动作。
纱布拆下之后,少年额头的伤口清晰显露眼前。
这丑陋厚重的一块痂皮,便如同白玉上生出的黑斑,刺痛人眼,允青霜的手不由一顿。
允青霜按住他的手,抹了一大坨药膏上去。
浓郁的药味充斥在鼻端,少年脸都皱成了一团,他软软地道:“好臭啊……青霜,你少涂一点。”
他还未知晓,那根横梁除了在他额头留下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之外,燃烧的灰碳也掉落在伤口深处,此时已经与皮肉长成一团,莫说少涂药膏,便是再涂多十倍,恐怕也无法去除这疤痕了。
允青霜不但没有听他的,反而抹了更厚的一坨上去,将整个伤口掩盖住。
片刻之后,他收好药膏,将弄脏的纱布丢进竹篓,语气沉肃地嘱咐:
“药效需时日吸收,我闭关这段日子,你不可触碰伤口,更不能洗去膏药,明白吗?”
“你要闭关?”繁雅志一愣。
修士闭关之时要心神守一,若中途要饮食,便有灵气逆流,经脉断裂之虞,是以未能辟谷的低阶修士几乎没有闭关一说。
他拉住允青霜的手,想要阻止,后者却似乎执意要如此,甩开他进了隔壁的静室。
少年怅惘地叹了口气。
随后几日,静室之中沉寂无声,繁雅志无事可做,常常搬张椅子坐在门口,呆呆地盯着房门。
只有在送吃食饮水的侍卫来时,他才会起身。
那侍卫从前也服侍过他,见他似乎十分寂寞,便提议道:“公子若是无聊,可去藏书阁坐坐。”
少年有些意动,却又摇头:“我已不是凤凰宗弟子,去藏书阁不合规矩。”
“这有什么,”侍卫道,“公子如今……”他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藏书阁里的珍贵秘籍,公子早看遍了,如今不过解闷罢了,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说不合规矩。”
繁雅志笑了起来:“多谢你了。”
“别,我可当不起公子这一声谢。”那侍卫连忙道,“您可能忘记了,若不是公子仗义执言,我早已被人整死了,如今不能再服侍您,心中当真羞愧难当。”
少年茫然地想了好一会儿,才依稀想起他说的是什么事。
凤凰宗规矩森严,常有不慎犯错的修士会遭遇重罚,他不过是偶然撞见这人被师兄们整治时说了几句话,想不到这人到如今还记着。
“不必这样。”繁雅志笑道,“父……繁宗主没有迁怒于你们,我便心安了,藏书阁我……”
他正想说藏书阁他不会再去,猛然想起一事,允青霜平日修炼的功法乃是市面上最平常的大众秘籍,修炼起来十分艰难,而藏书阁里却恰好有适合五灵根修炼的典籍。
他霎时改变了主意:“藏书阁我会去的,青霜闭关了,我如今这个样子,也不能再练剑,我还记得藏书阁里头许多有趣的笔记,从前我都没有时间去看,恰好现在有机会了。”
待那侍卫离去,繁雅志仔细思量了一番,打算今日便行动,他和允青霜是不可能在此久住的,他要赶在离宗之前把那本功法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