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鬼乐此不疲,又吹起了新的竹哨。
竹哨这东西再怎么吹也只能吹出一个音,不管声音如何清脆,吹久了仍是扰人的噪声。
梨玄听不到这鬼发出来的声音,所以整个山上,就我一个人饱受摧残。等到了时间,我上山再找梨玄续命时,明显消瘦了许多。
梨玄依旧月朗风清。
我眼看着滑稽鬼爬到他头顶,抱住脖子吊在他身上。给他月朗风清的形象添了一坨诡秘。
我闭嘴没有呛声,但时不时瞥向梨玄头顶的视线出卖了我。
梨玄大概也猜到了,面无表情地跟我说:“限你十息之内带着它离开本仙的视线。”
我:……
啊这!
我的命还没续完!
但我哪儿敢违逆梨玄,在他逐渐狭促的眼神下爬起来跑了。
那滑稽鬼见我一跑,磨磨蹭蹭从他身上下来,也跟着小步小步跑。
我一路朝山下跑了许久,等完全脱离梨玄的视线,才慢悠悠停下来。滑稽鬼跟上我,也慢悠悠在我身边走。
只可惜它鬼矮,步子小,每走几步就要跑一段才能跟上。
我心累地叹息:“你干嘛老跟着我。”
滑稽鬼:“你干嘛,老跟着我。”
我心焦:“跟着也就罢了,你别作怪行吗?你看今天梨玄都生气了。我跟你说,他可是我的恩人。”我停下来面对小鬼,正色道:“同时也是我的长期饭票,你要是得罪了他,最后遭殃的还是我。”
“你不想我被他打死吧。”
滑稽鬼习惯性的延迟片刻,道:“你不想我,被他打死吧。”
“你不想我,被他打死吧。”
“你不想我,被他打死吧。”
我:“……”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我都怀疑它会不会正常思考。
我叹了口气,这实在不是用常理能解释的事。我在身后随手折了一枝树枝给它吃。滑稽鬼接过树枝,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山中无岁月,林中的日子一复一日,我已习惯一个人和一只鬼的孤单。我时常怀念以往的书生意气,以及乡里乡间的热络乡情。
有时,我将心事与滑稽鬼述说,它只无声地听着。听完之后会磕磕绊绊的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重复一遍。它仿佛是个留声机,留住了我一个迷失之人的回忆。
当然,这些只能给滑稽鬼吃。
我有次嘴馋,看它吃的香,就忍不住尝了一口,结果这五彩的蘑菇果然有毒,半夜是爬着上山找梨玄救命的。
梨玄对待我一如既往的嫌弃,或许是这几月天天来回地洞之间,浑身搞得脏乱不堪。尽管每次上山之前都去河边洗过澡,他依旧能闻见我身上那股泥湿味。
为了补偿他,我将这几月苦练的乐曲吹给他听。
梨玄坐在断崖旁,雪发纷飞,白衣胜雪,与这首曲子十分应景。他听完我的演奏,缓缓睁开一双平无波澜的眸子,道:“若不是你每日笛萧筝竽来回切换,奏这同一首曲子……倒是挺悦耳。”
我尴尬地放下竹萧:……
“闲着无聊,也没什么事做,便想着让你也开心开心。”我挠着后脑勺,若无其事地望向旁处:“就拿了许多乐器练手……”
梨玄冷漠无情:“是啊,本仙开心的都要有魔障了。”
我挠头的动作一顿:……
这以后,我决定这辈子再也不吹拉弹唱了。
做出来的乐器只能摆在地洞里吃灰。
被梨玄打击了积极性,我又开始琢磨起其他的消遣方式。
这山中什么不多,就树多。我砍了不少大树回去准备雕些小玩意儿。平均每棵大树要消耗一整天的时间,有滑稽鬼帮忙,可以缩短半天。
那家伙的牙齿尖利无比,比我匕首都快。
来回几次后,我便将砍树的大任交给了它。
那些砍回去的大树,在我的大师级的雕工下变成了一只只可爱的木猫、木鱼、木兔、木鸡……
我满心欢喜的拿着这些小巧的玩意儿去找梨玄,直到路过那片树林的时候看到一大批光秃秃的树根:……
滑稽鬼此时抱着一根树还在啃。
我站在原地就看着那根大树慢慢向一边倾斜,嘭地一声巨响,倒了下去。
这下不用我去找梨玄了,梨玄他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