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时候,他都是坐在床边或榻上打坐。一则在滑稽鬼面前不好与我太过亲密,二则不想跟他靠太近。
当年在荒山中,我也常跟滑稽鬼一室同床。
他也并未说什么。
只不过今日,他却不由自主地想挨着我睡。
清冷仙人合衣枕床,半拥着我,盖上温暖的被子。
今日已经跟小鬼挑开话题,讲明梨玄与我的关系的我,默默睁开眼睛。敏锐的察觉到,怀中小鬼身体微微一僵。
……
今夜,除了梨玄,谁都没睡好。
隔日清晨,天还未亮,小鬼就从床上爬起来。
他打着明晃晃的黑眼圈,浑身泛着酸气的出门去。问他去哪儿,他说去学堂。
可今天分明是在家等我教书的日子。
……
看来他果然在意我与梨玄的关系。
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浅眠的梨玄被我们扰醒,搂着我问:“他怎了?”
……
我不慌不忙,扯了个谎:“可能是,喜欢去学堂了。”
这个回答的确合理。
但滑稽鬼那面色忧郁的模样,可不像喜欢。
倒像在逃避什么。
梨玄又问了几句他的近况,以及昨日我们是否发生了什么事。皆被我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左右不是大事,但梨玄知道了,保不齐拿小鬼开刀。
这刀他不要紧,若是实力打脸,反被刀了……
岂不是尴尬。
不过……
“你为何这么关心他?”
今日有些反常,他竟关心起小鬼的近况了?
梨玄回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嘶。
原来他还在防着小鬼啊。
梨玄将脑袋埋在我脖间,没有小鬼在场,他便放开自我,肆无忌惮起来。薄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穿过锦制的衣料,掌下的肌肤丝滑如玉。
温存酝酿,我在渐起的情热中逐渐失去睡意,翻身与他亲昵。但唇碰上他的那刻,脑海里却骤然想起,那个属于小鬼,青涩而小心翼翼的吻。
!!!
我猛地退后。
梨玄察觉我的惊吓,停下所有动作,问:“怎么了?”
我蓦然回神,磕磕绊绊道:“没…没什么……”
为防止他担忧,我胡乱编了个理由:“突然想起刚才做了噩梦……”
“嗯?”梨玄好奇心起来了,边继续温情,边翻身将我压在身下问:“是什么噩梦?”
自下而上,我因撒谎而薄红了脸颊,道:“就…就被两条狗追着跑的噩梦……它们张牙舞爪,疯了似的追我,我现在还后怕。”
梨玄低头靠在肩上:“别怕。”
我:“……嗯。”
——
域中之事,滑稽鬼全然不知。
他清晨来到学堂,还没几个人。便到学堂花园的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坐着。这处地势最高,可以俯览学堂的一切。
他本也可以不来,但苏家村中,又无处可去。
域中的烦心事一堆,压得他喘不过气。
一想到那两个人的关系,以及自己做错事后挨的一顿痛打,便苦了脸面。
但今日,他却想背着苏生,一个人哭哭。
再过些时辰,天色大亮了。
塑雪堂陆续来了许多学生。
滑稽鬼心情低落的跳下梧桐,与他们一起进学堂。
路上碰巧遇到那个经常找他玩耍的少年,姚满晋。
滑稽鬼理都不理他,因为这个人实在太烦了,总爱自说自话,见面恨不得将自己的家底全部掏出来给别人看。
本想扭头就走,突然之间想起昨日苏生关于“礼貌待人”的熏陶,他又止住了脚步。
不出意外,他又被姚满晋拉去了二学。
姚满晋这人,说得好听是善于结交,开朗乐观的知心大哥。说得难听点,就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自作多情。
不过他本人似乎满不在乎,对滑稽鬼的冷淡一如既往,课下拉着他四处转悠,课上对他挤眉弄眼。
私底下一个焉坏焉坏的学生,在先生们眼中却偏偏是个成绩优越,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滑稽鬼不止一次质疑学堂先生的目光。
这日,他抑郁的心情明显,平时总爱搞的大动作也消停了。陈斯文听说他的情况,还将他叫到书房仔细询问,结果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反倒使他更加低沉。
无可奈何,他大致猜着几个方向安慰了几番,便让滑稽鬼先回去,事后写了一长篇书信寄往荒域。
课后,他并未回去,独自呆坐在空旷的教室中。
教室除了他,便只剩下姚满晋。
“今天心情不好?”
“……嗯。”
“因何?为何?可以说来与我听听吗?”
姚满晋趴在书桌上,他与滑稽鬼只相差一个座位,课下无人,就屁颠跑来唠嗑。
滑稽鬼不愿搭理他,但本着礼貌,没有立即走开。
他现在就算回去,大概也无法直面苏生。
倒不如留下来跟这烦人精看《三国》。
姚满晋已然习惯他的冷淡,不回应,便是不想说。看来这事儿他没得管了。托腮嘟唇,满是抱怨道:“今日本想着与你分享分享珍藏品,看你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这珍藏品是看不了了。”
滑稽鬼兴致缺缺地抬起眼睛:“什么珍藏品?”
见他询问,姚满晋来了乐趣,挑起一个贱兮兮猥琐的笑,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滑稽鬼好奇地靠了过去,便见他拿出一本封了皮子的书。
他顿时悬起眼睛:“还以为是什么新奇东西,又是书。”
姚满晋笑着对他指指点点,道他不识货。这书一打开,滑稽鬼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书本之上,墨勾晕染。
两人相缠,半遮半掩,神情迷离。
虽看不太懂,但透露出的某处相接之处,却赫然昭示着上面的一男一女在做什么。
“他们在打架?”
姚满晋倏然一惊,啧啧道:“没想到你还知道,收回我刚才的话,你还是挺识货的。”说完,他还斜眼睨笑问:“你小小年纪,从哪儿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