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谢长风，想到的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谢长风是他与安容第一个孩子，与所爱之人的结晶，他在谢长风的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在身中秋水毒以前，谢长风是他引以为傲的孩子，即便往后的无数日子里，谢长风做出过许多混账事，名声也逐渐跌落谷底，他也从未放弃过希望。
他本以为这一切都是皇后所为，却没想到自己最信赖的亲弟弟，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朕……”皇上说到这，语气幽幽道，“朕对不住你，你本是最无辜的，却让你生生忍受了这么多年的痛苦。”
秋水毒每月毒发时，他都会陪在谢长风的身边，眼睁睁的看着最疼爱的儿子陷入痛苦之中，他的心中就如同被撕裂了一般。
这时，谢长风却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若非我身中秋水毒，也不会意识到人心险恶，说不准还将皇后当做生母一样敬重呢。”说到这，谢长风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不过也难为皇后了，这么多年来，她脸上都带着一张面具，唯恐被人看见她的真面目。”
皇上心底的愧疚更深，他在沉默片刻后，低声道：“你想要怎么做？朕都支持你。”
“即便是对荣亲王以律法处置，父皇也支持吗？”谢长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那可是您最疼爱的亲弟弟呢？”
闻言，皇上身子佝偻下去，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谢长风看向他，直至此时，他方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原本高大的身体已经有些佝偻了，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
半晌，谢长风轻嗤了一声：“父皇，若你对荣亲王还心软的话，倒是正中他的下怀。”
在皇上的目光下，谢长风缓缓道：“我让千金阁的人调查了十年，终于发现了当年荣亲王替你挡剑时的异常。”
“荣亲王当年是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他怎会心甘情愿的将唾手可得的皇位让给你？”谢长风讥笑道，“他是迫不得已，畏惧于太后身后的萧家，与陆家的兵力。”.七
“而他心高气傲，怎会甘愿将皇位拱手相让？”谢长风意味深长道，“根据景逸探查来的消息，当初刺杀的刺客正是他派来的，而他的目的，正是为了让你心怀愧疚。”
皇上骤然听得这话，睁大了一双眼。
片刻后，皇上试图辩解，可在谢长风这一双与心爱之人最为相似的眼眸注视下，满腔的话语化作了一声叹息。
“也罢，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给你了。”皇上摆了摆手，语气平缓道，“朕老了，待你将此事解决后，朕就去行宫住着。”
“当年你母后最是喜欢行宫。”皇上幽幽道，“早知道登上皇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朕就不该当这个皇帝。”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苦苦支撑，唯恐自己死后，谢长风没了支撑。
……
谢长风刚从宫里出来，就去了陆府。
经过边关一战，陆国公又跃入了众人的视野中。
这几日刚是清闲下来，陆府门口便挤满了马车，不少小厮给门房塞着帖子，态度十分殷勤。
谢长风的到来，使得热闹的地方安静了一瞬。
他们的目光落在谢长风身上，瞬间将前几日的流言与谢长风联系了起来。
“看来传闻不假，太子与清河郡主的关系，的确是缓和了不少。”
“太子风姿无双，此前与北狄一战中，他更是亲自率领军队擒下北狄名将，这样的夫君，清河郡主若是还不满意，那她岂不是想要嫁天上的神仙？”
“说起来，清河郡主之前与景王的婚约取消，不少人都暗暗嘲笑她，却没想到她摇身一变，成了未来的太子妃！”
“而原本意气风发的景王，如今还在府中养病，这被众人瞧不起的废物太子，却如冉冉升起的新星，让人移不开眼。”
这些小厮正是在小声议论着，突然察觉到了一道视线正直直的盯着他们。
这一瞬间，他们背后冒出了冷汗。
纷纷低下头，避开了谢长风的目光。
陆国公的亲信快步走了出来，毕恭毕敬的朝着谢长风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老爷已经在前厅等您了。”
谢长风收回视线，大步流星的朝着府内走去。
剩下那些小厮紧随着他的身影，暗暗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中。
待他们离开陆府后，又有了去茶摊里的谈资。
陆府的前厅极大，刚是走进大门，便能瞧见厅内的几人。
“哼！”
冷不丁的，身侧传来一人不屑的冷哼。
谢长风脚步顿了顿，对双手环抱胸口，对他横眉冷眼的陆凌阳轻轻一笑：“大哥。”
“太子殿下当真是折煞臣了。”陆凌阳阴阳怪气的翻了个白眼，朝着谢长风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太子殿下还是唤臣的官职最好。”
厅内，陆国公见他为难谢长风，重重咳嗽了一声，语气算不得太好：“行了，你若是没事，就去军营操练，可别在这阴阳怪气的碍了我的眼！”
一听这话，陆凌阳顿时睁大了双眼。
他指了指自己，又看向陆国公：“父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
“今日是我请太子过府一叙，怎么？你有意见？”陆国公冷冷的瞥了眼陆凌阳，“你若是想留下，就闭上嘴。”
闻言，陆凌阳憋了一口气，这才坐到了陆国公的身边：“我自然是留下的。”
……
此时，蘅芜苑内，这一消息也被送到了陆宛清面前。
听得谢长风上门的消息，陆宛清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忧心忡忡起来：“若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会不会惹得皇后他们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