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刘宋汉阙 >第569章 海清河晏(大结局)
    “爽!”

    刘义真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从来没有这么爽过!”

    “以往我走到一个地方,就要先思考这里的人口户数有多少,这里农田的开垦情况怎么样,这里的官员到底有没有尽职尽责……”

    “但现在,我到了一个地方,只要去想这里什么地方比较好玩,这里什么吃食比较好吃,仅此而已。”

    刘义真指了指自己的脸:“王公难道没发现最近我的黑眼圈都没了吗?而且皮肤也好了,人也精神了!”

    王修盯着刘义真的面庞,也是点点头:“确实。”

    刘义真用手拍拍自己精致的面容:“所以刚才谢灵运说想去倭国我也没那么反对,毕竟那里的富士山还是不错的,还有樱花……哦,现在那岛上还没有樱花,倒是可以带过去点樱花种子。”

    刘义真一个人在喃喃自语,表情更是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这让王修也露出笑容。

    “既然如此,那臣就放心了。”

    王修拿起拐杖:“陛下,在前面的码头将臣放下吧。”

    听闻此言,刘义真楞了一下。

    “王公,可是这船颠簸的难受?我让船开慢些?”

    “倒也不是。”

    王修眼神有些迷离:“这几年中原确实有很多声音,都是些臣以前不曾听过的声音。”

    “这些声音和陛下说的大致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既然陛下如今已经找到新的方向,那臣也要趁着这最后的光阴去好好看看这世界,听听这声音了。”

    王修看刘义真眼中不敢置信的目光,自嘲道:“怎么?陛下是觉得臣晚了吗?”

    反应过来的刘义真这才连连摆手:“不晚,不晚。”

    “只是没想到……你我居然也有分别的一天。”

    “……”

    夜里的风吹动着寂静,二人就这么站在船头,互相都有些不知多措。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到了嘴边,却又被风嚼碎,重新咽回肚中。

    一夜无言。

    直到晨曦探望这片大海,王修才憋出第一句话:“陛下,臣还有一事不明。”

    “什么?”

    “陛下年少时,也就是被太祖皇帝封为桂阳公驻守关中的时候,心智就已经不似常人。”

    “后来臣也私自打探过,陛下之前的表现与在关中时全然不符,判若两人。”

    “只有后面发生的事情,以及陛下告知臣将要完成的大业……这些都绝非一个少年能够想到的。”

    “臣马上就要离开了,还望陛下为臣解惑!”

    刘义真沉默许久,最后才吐出一口浊气:“我就知道。”

    “我或许可以瞒过所有人,但是在你这里,我始终没有信心。”

    “毕竟,你是我当时的长史啊。”

    刘义真转过身来走到船舱的入口:“王公若是愿意听,就来这里吧。”

    王修没有半点犹豫,跟着刘义真就走入船舱。

    这一次,他们聊的很久,很久。

    等王修再次出现时,双眼已是红肿不堪。

    待别人问起,王修时而激动到脸色涨红,时而又伤心到潸然泪下,说不出一个字。

    还是在看到那无边无际的陆地时,王修才有些哽咽道:“华夏永昌!”

    船只继续行驶着,直到下一个码头才停下。

    这里,便是刘义真与王修约定分别的地方。

    “王公,王公!”

    刘义真的妻子王氏在这一天亲自来到王修的船舱敲着舱门。

    “王公,相公说他就不去送你了,还请您见谅。”

    敲了几遍,王修的舱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心怀疑虑下,王氏便自己推开船舱的门。

    很快,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王修的船舱,或伤心或震惊的盯着王修的床榻。

    最后姗姗来迟的刘义真来到王修床边,坐在那里握住王修的右手。

    “还是迟了些。”

    谢灵运看到这一幕,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泼,而是凑到刘义真的身边:“王公的后事就交予我吧?”

    刘义真摇摇头。

    “除了我,没人有资格去处理他的后事。”

    “那可要通知王公的亲眷族人?”

    “你见过死人给死人办葬礼的吗?”

    “而且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哪还有什么别的亲人?”

    刘义真一直在强压着心中的情绪,直到此时才不由自主的泄露了几分。

    不过刘义真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重新站起身来。

    “都交给我了,你们不必担心。”

    刘义真让谢灵运去周围的城镇上找了个操办白事的店铺,用一口朴素的棺椁将王修装下,就地埋在了某处不知名的山林中。

    山林很朴素,除来树就是树,没有余萦绕于藤蔓间的点点花色,更没有不绝于耳的鸟兽虫鸣。

    似乎这里的存在,天生就是为了在等待一个人。

    一个和它们一样的人。

    “没了你,那一切就真是崭新的了。”

    刘义真不知是哭是笑,看着王修的陵墓:“真会挑时候,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话说我要是不和你说那些事,你胸中那口气是不是就还在?还能再撑个几年?”

    “没了也好,完成此生抱负,知晓身后烟尘,皇帝都没你活的滋润。”

    “……”

    絮絮叨叨了很久。

    和在船舱中不同,这一次轮到刘义真眼睛红肿了。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0?5托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0?5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魂兮归来!西方不可?0?5止些。”

    “旋入雷渊,流沙爢散兮。”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0?5止些。”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兮。”

    “魂兮归来……唯此心安处,方为吾乡。”

    一直待到第七天,帮王修抚去他脸上的落叶,刘义真重新回到了船上。

    “出发了。”

    “这一次,朕要走的远些。”

    ……

    帆船远去,在刘义真身后的,是一座座寡言少语的汉阙。

    它们扎根于土壤,略过无边的岁月,守护着身上斑驳的痕迹。

    或许这期间,受过风吹,受过日晒,

    但不能否认的是,他们始终都以挺拔的脊梁站在这片他们引以为荣的大地上,永不屈服!

    千百年来,从来如此!

    若他们身上的伤痕与苦难能被解读,那便只有四个字——

    “华夏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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