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错枕眠 >第七十二章 又有喜事
    自这日后,周凌清再也不曾进过坤宁宫的门,就算在给太后请安的日子走个撞头,他也视我为空气。

    说起来小俊材最可怜,他再一次丢失了父爱,但“父爱”,对他来说,一直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倒也无伤大雅。

    日子过的轻快,宫里很快热闹了起来,李太尉的小女儿李氏封了嫔,段刺史家的二闺女段氏封了妃,云中书令没有女儿,进宫的是个亲近的侄女儿,封了个婕妤,马廷尉唯一的掌上明珠,封了昭仪,还有三个低阶的贵人,分别是曹氏,卫氏,方氏。

    当然还有徐盈盈,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徐修文的堂妹,入宫既德妃。

    我果然还是赢了——周凌清这样的性子,绝不肯为了一件“旧衣服”,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他的脸面胜于一切。

    可我也输了——人家也有的是办法,变旧为新,让人无话可说。

    新人们在储秀宫被嬷嬷教导了几日规矩,就送去了各处的宫宇。

    等大家都有了自己的住处,就正式成了后宫一员,也就该日日来坤宁宫“晨昏定省”了。

    徐盈盈如今在后宫是除了我之外,最高位份的德妃,正是春风得意之际,但她并不得意忘形,礼数仍十分周到,日日都第一个到坤宁宫签到,大家原本对我这个空有后位,却不被皇上眷顾的皇后只做做表面功夫,但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德妃娘娘对我如此恭敬有加,也都渐渐开始把我放进了眼里。

    我似乎成了最尊贵的人,后宫表面上也姐姐妹妹的风平浪静。

    而周凌清除了偏爱徐盈盈以外,旁的都雨露均沾,他在这样百花齐放的花丛中流连忘返,好不惬意,因是年轻帝王,脸面又长的好,这些小姑娘们也都被迷的五迷三道,大家你情我愿,日日笙歌。

    可他在后宫的柔声密意是真的,在前朝的铁血手腕却也都有目共睹——一朝天子一朝臣,满朝文武都换了新血液,从前的官员,不管是臣服于他的,还是对他有成见最终却不得不臣服他的,都没啥好下场,贬谪的贬谪,撤官的撤官,告老还乡的告老还乡——当然,徐家除外,徐修文作为险些跟周凌清争天下的前朝遗官,周凌清不仅没有对他进行责难,更是连升两级,如今任了都察院御史。

    由此可见,有个吹枕边风的人在宫里是多么的重要。

    即便他手段狠毒,有时也循私情,可周国在他的治理下,的确蒸蒸日上了。

    他减免了农民税收,秉着要想富,先修路的理念,国库出银两修路到了山村,后又大兴了土地改革,让乡绅土豪主动把吞并的土地,都吐了出来,当然,用的计谋倒不是很上得了台面——如果你主动为贫苦民众分了地,分了钱粮,那当地政府敲锣打鼓为你带上大红花,并发个御赐的大善人牌匾,如果你打死一毛不拔,那好,合一县之力查你,查你从前有没有偷税漏税,私下动刑,有没有人命官司,是不是曾巧取豪夺,如果有过,哪怕曾有过以上一条,那么财产充公,发配边疆。

    这般动了几个典型后,大家都老实的带上了“大红花”。

    除此之外,各县都设了监察寮,直通金銮宝殿,所有的苦难,皆可上达天听。

    周凌清,的确有两下子,至此,他的臣子都换成了心腹,民众开始自发的推崇这位新帝。

    而我的日子,就省心极了,后宫的大家都是体面人,争风吃醋也不会像从前的小吴小乔小王一样争到我面前,我除了每天看看内务府送来的的档案,瞧瞧哪几位嫔妃“方便”侍寝,就是读读账本,关心一下开销,再就是琢磨琢磨团建,领大家去逗太后的乐。

    很快深秋,很快入了冬,也很快,飘起了第一场雪,这个时候,大家心底明镜儿似的,都隐约察觉到了“帝后不和”。

    一直以来,他从不来见我,我也从不去见他。

    但我终于不得不去一趟养心殿了——为着子枫与我哥哥。

    他们相携来见我时,雪已经化了冻,冻了化好几遭了。

    子枫披着连帽白裘,着了一身娇粉色宫装,素脸一张,两颊却绯红,发髻同我第一次见她时无二致,只随意绾在一边。哥哥还是憨憨的老样子,他跟在子枫身后,认真又仔细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稳重的护着她,似乎只怕路滑,害她摔了跤。

    我远远看着他们,如同在欣赏一幅才子俏佳人画卷。

    “皇后娘娘万福——”

    直到他们齐齐问安,我才回了神,这皇后我已当的得心应手,整日被人供着请安已是常事,但也不知怎么,看他们这般屈尊作揖的,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请他们起身就了座,让人看了茶,就退了四下的人。

    子枫环顾一周,略吃一惊,先开了口,“我说怎么让人一天往王府跑个七八趟,原是要照葫芦画瓢把馨苑搬到宫里来——他有心了。”

    子枫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一整个置身事外的态度,不带有任何情绪,纯发表自己的见解。

    我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那渣男。

    “天儿一直暗沉沉的,你们怎的挑这么个日子来见我?”

    我岔开了话题,将话引到了他们身上。

    哥哥只笑着挠挠头,看看子枫,又看看我,始终无话。

    “呆子!这话,要我说不成?”子枫又羞又气的冲哥哥嚷道。

    “啊不不不,自然是我来说,我来说,”哥哥是个妻管严无疑了,他再一次憨笑着看向了我,话说的如同打过腹稿一般流畅,“我不想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想娶子枫姑娘为妻,此情此意,沧海桑田,矢志不渝,请皇后娘娘为我与子枫二人保婚!”

    哥哥说着话呲溜从椅子上溜到了地上,磕起了头。

    “哥哥快起身,我怎么能受得你这样跪拜?”

    我的话作用不大,子枫只好替我止了哥哥的行径,“见好就收也就是了,快起来吧!”

    哥哥这才起了身,又端坐在了子枫一侧。

    “父亲母亲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我也并不是傻子,稍做猜想就知晓了他们的难处,定然是父亲母亲不乐意哥哥以子枫为妻,毕竟子枫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从前也只是周凌清身边的女侍管家,如今父亲水涨船高,捞了个丞相做,母亲更是觉得家世门风高人一等了。

    可这事儿,找周凌清比找我更容易办妥吧,圣上赐婚多么难得的荣耀,有哪个会不从?

    “乐泽昨儿已经去问过皇上了,”子枫多么机灵的人,一忽儿就知道了我心中的疑问,于是解释道,“皇上欲认我做义妹…以公主位下嫁于赵府,可认义妹……又要牵扯到许多事,要昭告天下,又要诉之皇家祠堂,皇上说他政事繁忙,让我……我们求到你这里来,由你主持总管,细节琐事,由你去同他商议……说乐泽毕竟是你兄长……你该尽一份力……”

    懂了,这厮把事儿捅到我面前,自然是想告诉我,他同意了,我得记这个人情,我俩之间关系还未缓和,得由我先去同他求和。

    求就求呗,他单方面闹别扭,我可是想以和为贵来着。

    子枫自然看出了我同周凌清之间的猫腻——毕竟这事儿何须人家两个这样一趟趟进宫相求?有啥话,周凌清到后宫散步了,不拘去谁的宫里,绕过来说道两句不就是了?

    但子枫看破不说破,并未多言,她先支走了我哥哥去外头等她,而后说起了从前,“我是旁观者,你是当局者,许多你看不清的事,我却洞若观火——从在王府时我就知晓,他对你跟对旁人不一样。你没有美貌,亦不出挑,医术虽还算上得了台面,但却没到令他殊待的地步,为什么?你哪里值得他这般对待?我曾没日没夜的想——后来,时日久了,也就释然了,或许就是会出现这样一个人,他的样貌才情不符你的喜好,身高条段也与所想大相径庭,性格兴趣又与你完全是两个极端,可你就是愿意为他放宽所有要求,因为他,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想,于皇上而言,你就是这样的存在,你如今已是皇后,请珍惜这样的情意吧……”

    我看这是你自己的心得体验……

    “一丁点的特殊,也只是有一丁点特殊而已,他如今已身为帝王,更是所向披靡,他只施舍一点点所谓的‘特殊’,我就要捧着一颗心奔赴过去吗?哪怕他能稍微下几个台阶,不那么骄傲,稍稍与我对视,而不是永远高高在上,企图抓控一切,次次都明里暗里表示‘你不用管我的心在哪里,你的心必须在我这里’,我也不会固执如斯——他是不错的帝王,但他不是良人——”

    我的话令子枫讶异的睁大了眼,她脸上满是震惊与疑惑,“可……可他是周凌清……即便他今日不是皇上,也会是个杀伐四方的凌亲王,你在要求这样一个人,与你站在同样的地位,平等处之?”

    平等都没有,还真爱个屁?

    “不,我从不首先要求他做什么,但他若想要我的心,就须得以心易心——”

    我回的略显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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