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错枕眠 >第七十七章 真相
    我惊住了,徐盈盈比我更为震惊,显然她并不知晓请来的僧人,是沈青思。

    骤不及防间,沈青思的袖间亮出了半个匕首,直直向我刺了过来,此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不知从哪里闪了过来,他用手生生握住了锋利的刀尖,一个回身,将沈青思推出了两米之外,只一瞬她就被蜂蛹而至的侍卫擒获了。

    明黄色的周凌清不顾手心往外淌着的血,只眼神切切的望向我,“可受伤了!?”

    我还深陷在惊吓里,只呆愣的摇摇头,这期间小九忽的从人群里露了面儿,将昏迷着的小俊材接了过去。

    我这会儿才稍稍醒了神,让她去喊人,是让她带一队侍卫来,谁知她竟有本事把沉迷在攻防布阵里的周凌清请来?

    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你果然同你的父亲一样,毫无悔过之心——”

    周凌清黑脸盯着沈青思,话里透着厌恶。

    “悔过?悔过……什么?”沈青思匍匐在地上,声声切齿,“瞧瞧我如今的样子,皆是拜你,拜你们所赐!后悔?我只后悔当初瞎了眼,满腔情意喂了狗!你,你们会有报应的!我诅咒你们!”

    周凌清是不怕诅咒的,他冷笑一声,道了句不可理喻就让人将沈青思押去了地牢。

    他话音才落,就有侍卫大喊着报,进了门。

    侍卫身后跟着个总兵打扮的人,俩人齐齐的跪地请了安,总兵显然要比侍卫紧张,这样生冷的天,愣是汗流浃背。

    “卑职去到国华寺时,凌王妃已多日不在寺里,卑职将守门总兵请了来,请他给皇上道清前因后果!”

    沈从军谋逆,周凌清这就要用上“质子”,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沈青思跑都跑了,来宫里自投罗网又是怎么个意思?

    不过这侍卫倒机智,知晓带不上人来,周凌清要怪罪,便自带了“背锅侠”来回令。

    “背锅侠”早就如同无骨虫般,瘫跪在了地上,话也说的不清不楚,颠三倒四。

    我费心理解一番,才明了他语意,原来一个多月前寺里生了场大火,有几位僧人在火中丧生,沈青思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掌事的总兵怕担罪名,未敢上报,只派人周边各处寻了几天几夜,终究还是一无所获,可拖的时日越久,他就越不敢走漏消息,时至今日,东窗事发,终于瞒不下去了。

    周凌清听完铁青着脸以欺上瞒下的罪名将总兵头头降成了小兵小卒。

    而后转头瞧向了徐盈盈,他眼里怒气更盛了,“朕这般信任你,你是如何与她搭上线的?!”

    的确,被信任的人背叛,哪里还能有好言语?

    徐盈盈许是看惯了周凌清笑意绵绵的样子,这厮突然凶神恶煞起来,有几分接受无能,因此只与他的视线对上不过片刻,就也做了软骨虫,哭哭啼啼的跪倒在地。

    “臣妾……臣妾不知她是沈青思啊,请皇上明鉴,明鉴呐!”徐盈盈说着话,哭腔越发重了,“臣妾托人到国华寺……上香祈子,谁知来了个蒙面和尚搭话,一番话下来说的头头是道,臣妾便轻信了他去……”

    不是说沈青思出逃了?如何又在国华寺?

    我突然开了窍,事实上,到这里一切才明朗起来——怪不得那总兵寻个几天几夜没半个鬼影,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人家剃了头,隐了面,只称自己是个遭难了的和尚,谁还能疑心不成?

    “祈子?”周凌清轻轻重复着,话里听不出情绪。

    “和尚说……说只需以皇子之血相引,假以时日,便能喜得麟子……”

    封建迷信害死人!

    此时我再没了好气,发起了脾气,“皇上至亲至信之人,却对皇子并不至亲至爱!皇上往后清醒些吧,识人也请走些心!”

    我的埋怨像一把火,蹭的燃了周凌清本就盛的怒火,不想更强劲的燃料还在后头。

    嬷嬷此时被侍卫解救了下来,一身凌乱的跪爬了进来,开口就是徐盈盈的罪行昭昭,“皇上做主啊,老奴请皇上做主啊——皇贵妃娘娘日日都这样放了皇子的血,就着佛莲下肚,老奴原是不知的,前些日子夜半起夜,听见皇子房里有响动,才目睹了一切,听见那些人说什么再有五六个疗程便得了,再细的也听不清了,皇贵妃发现了老奴,又知晓老奴同坤宁宫通着信,怕老奴泄密,于是立时让人绑了老奴扔到了殿后头的柴房,皇子何辜啊皇上!”

    “果真——如此?”周凌清胸前起伏的厉害,他看向徐盈盈的目光里再无半分情意。

    “臣……臣妾一时迷了心窍,皇上开恩!”徐盈盈慌了神,一把扯住了周凌清的龙袍。

    “朕念着往日情分,敬你,尊你,不想你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周凌清微微闭合的眼猛然睁开,一脚将徐盈盈踢开,“别碰朕!脏了朕的衣衫!”

    “这也罢了,皇子今日都晕在先生的课堂上了,还要被你们接回来受这样的罪,简直没有人性,罪该万死!”

    小九摸着小俊材胳膊上的针孔,眼里满是疼惜的失言道。

    此时外头请来的大夫从角落跪爬了过来,一边哐哐的磕头,一边呜咽道,“皇上饶命!草民往常都是两三日来一次宫里为贵人放血,今日……今日草民是被临时传进宫的,只听他们说什么,这孩子晕倒的事自然会传到坤宁宫,只怕会被……被皇后强行接走,趁着皇上皇后去了宫外,最后一个疗程要提前做完,否则只怕再没了机会,草民只是拿人钱财为人办事,并不知晓这孩童的贵重身份……皇上!草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饶过草民一条贱命啊!”

    “好,那本宫问你,你进了几次宫,为……为皇子放了几次血!?”

    我接过话头,当着周凌清的面儿一字一句的问道。

    “草民统共来了十七八次,次次都为皇子引血…每次约有半茶碗…”

    “他不过一个四五岁孩童……哪里承受得住?你是大夫啊,安能做如此丧尽良心之事?”

    我气得直哆嗦,忍不住握了拳头。

    “草民喂……喂了他……生血丹……”

    “所……所以皇子近日眼瞧着长胖了些,不过是虚胖,是生血丹的缘故?”

    我追问道。

    他不敢再多言一句,只微微点了点垂着的头。

    真相大白,我红着眼扫向周凌清,“证据确凿,请皇上早下决断!”

    “我就,真的罪该万死么?”

    徐盈盈忽的插了话,她身至谷底,反而冷静下来,睫毛虽粘了水渍,姣好的妆容也乱七八糟,可红红的鼻头却仍让人忍不住怜惜,“皇上对我,真的尽过心么?我虽看起来尊荣无尚,集三千宠爱在一身,但事实果真如此吗?哦不,事实是皇上从来视我如敝履,不愿沾染半分,可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将我宠到这个位子,让我抱有希望?”

    合着周凌清拉人在这演夫妻情深呢?

    “你早已不是从前的盈盈,朕,错看了你!”

    “是我错看了皇上!在皇上心里,怕是早就有了新人!”徐盈盈的眼泪顺着脸颊涌了出来,泣不成声,“可无论你是什么地位,我又身居何位,在我心里,永远,唯君一人!”

    现在说的感天动地,背地里为了私人欲望,放人家儿子的血,过分!

    “皇子……从今往后还是养在你身边……”

    周凌清不再搭腔,转过身来,凝神盯着我吩咐道。

    “那皇上如何处置她?”

    无论如何今儿须得有个是非公道出来!

    “褫夺封号,幽禁未央宫——”

    周凌清毫不含糊的下了旨意,他仍望向我,做出“处罚”,仿佛只为给我一个公道。

    显然这样的从轻发落,并不如我的意,我直愣愣盯了回去,回怼道,“她险些要了这孩子的命!即便逐出宫去,午门凌迟都不为过!”

    “是朕给了她作恶的机会,难不成,朕也有罪?”

    周凌清这样挡在前头护着,令我更为恼火,也不知抽了什么疯,开始胡说八道,“皇上识人不清,所托非人,也并不能全身而退——皇子今日的苦难,皇上这幕后推手难逃其咎!”

    “大胆!”

    周凌清一声怒喝,吓的屋里人又跪了一地,小俊材也被这声“雷霆”震了过来。

    “朕知道了!你,你们,都在骗朕!你平日里的温顺善良,也都是装出来的!既这般咄咄逼人,也不配再为大周皇后,即日起,到坤宁宫自省去吧!”

    不配为大周皇后?正合我意!我瞧着这大周皇后也不配我来胜任!

    我气势汹汹的领着嬷嬷与小九冲出人群,离了未央宫。

    小俊材在小九怀里半梦半醒的哼哼着,小九走得很稳,只怕跌了他,我与嬷嬷也迈着碎步般的步伐,左右护法似的护其左右,可他的疼楚痛苦,并没人能代之受着。

    旁的的皇子世孙,人生一世全是福祉,如何偏偏他,这样命运多舛?

    我看着他皱巴到一起的小脸,越发不知能做什么,只满心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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