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日落之时 >第1章 西比镇的花店
    蓝衣服的邮差骑着自行车在青石路上奔驰,身上斜挎着绿色的包,装着信件和一些小物件。不得不提一句这辆自行车古老的像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时刚造出来的僵硬机器,两个大轮子转起来发出生涩的齿轮转动般的声音。

    这里的房屋是彩色的,每一座小屋都是不同的色彩,却不繁杂,是让人视觉愉悦的排列组合。邮差的任务是将信封投进每家每户前红色的大邮筒里。哦,这个小镇并不大,人数也不多,所以邮差可算是一种很清闲的工作了。

    自行车的清脆叮铃声最后响起在一间花店前,胖胖的老板系着为了防止土和水沾上才刚洗过的衣服的黑色围裙,圆圆的脸很红,头顶上的红褐色头发有些可怜的被他撸在脑后,他探出红棕色的脑袋,伸出和脸一样圆润的手,“哦,上帝!比尼,为什么我的信又是最后一个?”

    邮差比尼无所谓地耸耸肩,合上绿色的包,手抓住车子把手,“你该知道的,拉鲁,你的花店都快要到小镇外头去了”,他晃晃脑袋,蓝眼睛愉快地眯起来,“当然,这不关我的事,哦,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我的工作完成了,解下来该去深蓝喝杯酒!”

    比尼骑得飞快,拉鲁摇摇头,拿着信封——这信千篇一律,都来自于他亲爱的女儿,在遥远的大城市,同她的妈妈在一起,他打开信封,自言自语,“嘿,倒不如自己回来看看来得叫人高兴”,话是这么说,可信还是被夹进了一本书里,那书本简直要变成信封的专属存放地了,但显然它原来的作用不在于此,绿色的封皮上可明显写着《花卉养护》几个字呢。

    花店的门在这时被推开了,进来一位客人,白色的长袍,后面是宽大的兜帽,却有一头浓黑的长发,大概为了方便,斜斜扎着,垂在胸前,值得注意的是他拥有一双难以让人忽视的眼睛,也同墨色一样浓黑,睫毛就和黑发一样浓密,脸上的皮肤几近于苍白,极淡的唇色,却不干燥。

    拉鲁转过身,见到来人,松了口气,胖胖的手伸出来,“梅隐,这个点儿我几乎要以为又是隔壁萨米特家的顽皮孩子来找我麻烦,”,等到对方握住他的手轻轻晃动了几下后,拉鲁收回手,圆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意和激烈的热情,“真是好久不见了,有什么需要的吗?”

    热情欢快的心情总是容易感染人,拉鲁红润的脸颊看起来就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似的。梅隐微微一笑,收回手,头发随着动作发尾轻轻动了动,“好久不见,拉鲁,我需要一些栀子花”

    拉鲁动作迅速地行动起来,“让我瞧瞧,栀子栀子……”,他突然苦恼地抓抓红褐色的头发,哀嚎了一声,“god!今天的鲜花还没送到,栀子花恰好在这一批里,”他歉意得看着梅隐,“要是你要急用,梅隐,或许我帮不了你”

    花架上一束可爱的小花被梅隐拿在手中,他无所谓地耸耸肩,笑着对拉鲁说,“那没什么,并不是急用,”他晃了晃手上那束红色的小花,黑色的眼睛像夜色流淌,“镇子外有很多花不是吗?今天不用做祷告,我想我可以去摘些野花”

    “well,well,”拉鲁拍拍他的肩膀,“权当做春游了?”他对梅隐调皮地眨眨眼,“我们的神父总是亲力亲为”

    小镇外确实有很多野花,还有大片森林。春天烂漫,夏天热烈,秋天萧索,冬天银白,这片森林四时之景每次都会吸引一部分人来游赏。

    今天没有了洁白栀子,但是教堂今天有个祷告,需要白色的纯洁花朵,只能退而求其次。

    森林里还是一样寂静,鸟鸣偶尔会从头顶传来,梅隐不常来这片林子,偶尔几次,也是为了应付向今天这样的情况。

    繁茂的绿盖将头顶掩的紧密,唯有树叶间的罅隙透下轻盈的光线,光点疏落的照在湿润的土壤上,树木边上,许多灌木丛和草丛,是野花最多的地方,梅隐绕过茂密的草丛,看着入目的五颜六色的话,弯了弯眉眼,揽了身上长袍,弯腰去摘。

    他需要洁白的花朵,所幸这森林里的花很多,有足够的资源供他去采摘。美好的事物和过分的专注,有时候会导致一些不好的后果——梅隐不知不觉地走入了林子深处。

    等到他反应过来直起腰来,便发现了比之前要暗了一个度的环境,这里的树叶更密、更大,甚至很少有光透进来。这片密林深处从来都是无人进入,诡异幽暗的环境,恐怖的幽灵故事,这些传言自从小镇建立起来时就广为流传,所以小镇的每个人都自觉地将密林划为两个部分,光可以无阻碍照射进去的是安全美丽的乐园,但在那之后,树木高大,树叶将天空遮蔽的密不透风的一处,却是大家口中的禁地。

    梅隐听拉鲁说过关于这片密林深处的神秘故事。这里曾经关押着一个恶魔,头上生角,长着巨大有力的尾巴,面目狰狞,吸食人血……听起来着实可怕。

    但这故事落在梅隐耳朵里,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了,他不大相信这些,要知道,如果有恶魔,那按照故事的发展,过了几百年,他也该到了冲破封印和禁锢的时候,这个时候或许已经在残害人类了。但很显然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传播流动的只有传说。

    此刻他站在这片已经过深的土地上,这里有更多的鲜花,树木更葱郁,相比传言里密不透风的阴郁冷暗,这里显然是比他刚才看到的地方更要美丽,仿佛连花朵也要更加鲜艳。

    只是这里树木的构造有一些奇怪,在他面前的几棵树隐隐地构成环绕的形态,树干曲折盘亘,上面缠着粗大的树藤,藤上却生长着很小的五瓣白花,娇嫩的花瓣与粗粝的藤对比鲜明,仿佛不是从那树藤上生出来的。

    白色的花朵看起来朴实无华,可周围却环绕着一股浓郁的香气,梅隐绕过这些树,在那些藤条上摘了几朵小花,放在鼻尖时,没闻到同周围一样的气味,和它朴素的外表一样,这些白花几乎没有香味,那这些扑鼻的香气时从哪里来的呢?

    他循着味道,绕过最后一棵大树,树后是一大片花丛,稀疏地生着些草木,更多的是颜色艳丽的花朵,在这些花草的中间,高于其他花朵的花枝鹤立鸡群般落在梅隐眼里,那是一朵玫瑰。

    一朵黑色的玫瑰。

    梅隐发誓,他还没见过黑色的玫瑰,在今天以前。

    无人能拒绝的了一朵不常见的黑玫瑰,一个神父也不除外。它在这片艳丽花丛中遗世独立,颜色最暗,却又最美。

    不知为何,梅隐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他摸着白色衣袍下胸口的位置,黑色的眼睛看着那朵黑玫瑰,

    轻轻绕开那些美丽的野花,他走到那朵黑玫瑰前,之前在远处闻到的香气更加浓重,黑玫瑰的骨朵大而宽,层层的黑色花瓣旋在一起,凑紧了绽放开,那香味来自这朵花,来自它的每一片花瓣。

    他决定带走这朵玫瑰,不是横腰折断,他找了块儿尖利的石头,把黑玫瑰的整个根部从土里挖出来,为了保护,还留了一层独属于森林里的土壤。

    黑玫瑰被梅隐带回了他的房间,圣瓦诺教堂里的偏处,一间小屋,每一任神父的住所。

    小屋的色调是同教堂一般的银金,最多的是各个版本的圣经,赞美诗本,还有很多其他类型的,各种各样的书籍,一部分是上任神父遗留,另外一部分,是他自己的。这是他第一次带除他以外的活物进入那间房间,梅隐找了一个还算大的花盆,小心的把连着土的根部放进去,再培上些从森林带回来的土壤,黑色的花朵因为颠簸已经有些耷拉,梅隐忽然有些后悔把它带回来,或许这样的玫瑰就该生长在野外,而不是被囚禁在一间小屋,一个花盆。

    但还是该乐观点,梅隐没照顾过花,但他有有关种植的书,可以学。他微微俯身,指腹触碰上柔嫩的花瓣,黑色的发丝落下几缕在花瓣旁边,“嘿,我想我会照顾好你的”

    神父的工作算不得有趣,但有时会让人过于劳累。梅隐今天要做的祷告太多了,甚至挨家挨户地为大家送上来自圣瓦诺的祝福——这是神父必要的工作,在每个礼拜六的傍晚。

    他没忘了他独特的玫瑰,即使累极了,也坚持着为玫瑰浇了水,他尽力睁大眼睛,惊喜地发现玫瑰恢复了在野外时的生机。

    “哦!我就知道,”,他笑着摸摸花瓣,满意地转身走向那张柔软的床,身体倒在过分软的床上意识也瞬间迷糊了,他口中嘟哝着,“神父擅长一切事情……”

    鸟鸣声从窗外伴着晨光进入屋内时,梅隐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仪表,要知道,黑眼睛的神父一向起得很早。

    对镜整理着衣服上最后一丝褶皱时,他忽然觉得脖子似乎有些瘙痒,洁白的衣领被掀开些,白皙的脖颈处,有两处暗沉的红点,看着就像是被什么虫子咬过一样。

    春天的西比镇,蚊虫是有些过盛。梅隐在那里涂些治疗虫子叮咬的膏体,重新放下了衣领,最后看了他的玫瑰一眼,关上门时,他忽然觉得今天他的玫瑰似乎没有那么黑了……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