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矮子声音有些颤抖:可是那天俺和万仞一搭手,就发现他是万山。多年养成的出手习惯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但骗不了俺。难道是俺真的记错了?看来俺是疯了。
崔矮子又使劲摇摇头,他瞪着惊恐的眼睛说:“但是在西天寺出家的那个人是谁?俺偷偷去西天寺见他,他也对俺说,贾和尚才是崔万山,他是了缘,了却一切凡间事的了缘。让俺听新主人吩咐,好好照管这个家。”
崔矮子抬手指着自己的脖子说:“二大爷,恁老仔细看看,俺脖子上有一道很细小的粉色伤痕。俺人长的黑,即使给人看都很难发现。若不是万仞对俺说起,俺也不知道这条伤痕的存在。”崔矮子不知不觉改口,不再叫贾和尚。
“俺让婆娘仔细看了,的确发现了围绕脖子一圈的伤痕。俺的脑袋似乎曾被人砍了,但怎么可能还活着?俺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崔矮子自嘲的一笑说:“家里所有人都说俺疯了,崔家少主一直就是万仞。俺是不是真的疯了。可是恁老还记得万山吧。”
崔名刀摇头,拍拍崔矮子后背压低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话说:“人最大的烦恼就是无法忘记,其实放松点儿,该忘掉的就忘掉,啥都别想,简单的活,挺好。”
“哦,俺要到祠堂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少奶奶的牌位。”
……
早上起床时,崔矮子隐约觉得浑身沉重,脖子几乎扛不动脑袋,像是得了风寒,他让婆娘给按揉肩膀和脖子。
然后咬牙起来收拾牲口棚,给牲口添了草料。他一边打扫院子,一边想昨天的事情。为啥人们都不记得老掌柜和少掌柜的了呢?
他偷偷问家里其他人,还记得万山吗?
所有人都怜悯的看他,然后摇头。
“万仞是贾和尚,贾王庄人,不是咱崔家人。他是高邈的妹夫?万山和少奶奶白静,恁都不记得了吗?两位公子崔歉和崔琦呢,还记得吗?就是大歪和二邪啊。”
没有人再理他。
他说:“不行,俺得去祠堂看看。那里有他们的排位。”
他凑近墙壁,仔细观看,从墙壁的颜色能分辨出曾挂过三块木牌。
他还记得白静是疯掉了,大歪二邪死后,崔万山也疯了。可是这些事,他记得,和庄里人说时,为啥所以人都不记得?
他猛然想到,为啥不去坟园地看看?那里应该有白静的坟。白静死后出殡是他抬的棺材。
那是崔长青为自己准备的上好棺椁,是他上山亲自砍伐的上等木料。白静的死,崔长青悲痛欲绝,他把自己的棺椁给了白静。
那口上好的棺椁太重。他个子矮,所以是最低点,最吃力的点。抬棺椁时,他最费力。
“破鼓众人捶”。崔长青当家时,那时他崔矮子多威风。白静当家后,崔家过的更好。他走在庄里和合街上从没有人敢对他不敬。所以他喜欢昂头走路,抬腿落脚嘭嘭有声。
可是白静出殡的那天。就要到坟地时,抬棺椁的另外三人发坏,突然发力将整个棺材的重量都向他压过来。当时幸亏他正踏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也是太低估了自己本事。他双腿发力,便在坚硬的岩石上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
两个脚印也深深印在他心里,所以他才记起要去坟地里找白静存在过的证据。只要证明白静存在过,就能证明万山也真实存在过。
他到了坟地里,发现有一条用脚踩出的清晰的便道。
可是,他想了半天,突然忘记为啥要到坟地里来。
他颓废的做到一块石头上休息,看着周围自己踏出的杂乱的脚印。就在脚印的尽处,发现一块断成几截的墓碑。
他莫名的兴奋起来。
翻过一块块墓碑碎片拼接,赫然发现上面刻着“爱妻白静之墓”。
他大叫,他要把墓碑扛回庄里,给众人看看。他没有记错,家主应该是万山,崔万山。他高兴的跪到地上给白静磕头。
刚磕了一下,就发现在他两侧,土地在慢慢隆起,钻出两个人,金童玉女。
他跪着直起身,金童玉女围他转一圈。一条极细极细,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线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然后,他的脑袋就滚落到地上。
早上起床时,崔矮子隐约觉得浑身沉重,脖子几乎扛不动脑袋,像是得了风寒,他让婆娘给按揉肩膀和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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