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退休死神再就业 >第17章 为人师表
    “不过师父啊,您怎么在十王审判殿咧?这不是审犯人的地方吗!!!”

    阴六六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徒弟太傻,不想要了。

    “阴六六。”

    “在!”

    “从今天起,你出师了。”阴沨说。

    “太好——啊?”阴六六的下巴摔在地上,捡了三次才勉强捡起来,“师父什么意思?师父不要我了!师父该不会嫌我太傻,不想要了吧!”

    阴沨无语,他怎么知道我这么想。

    眼见阴六六泫然欲泣,阴沨于心不忍地甩了他一巴掌:“你多大?几百岁?哭,还哭。”

    阴沨下手不重,但还是在阴六六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掌印,阴六六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师父你……你真不要我了……”

    “以后肃英宫、十殿下,还有这座山,都拜托你了。”

    阴沨转身向院门外走去。身后阴六六喊“师父”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山径上盘桓萦绕,阴沨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不过对于脑子里装了千年记忆的人来说,记性太好,反倒是累赘。

    阴沨很少过分纠结过去的事,因为过去的事太多了。

    “任凭他叫吧,总之,我不会回头,”阴沨想。他再也不是徒弟口中“全冥界最厉害的鬼”。

    从十王审判殿不能直接离开冥界,五道山门封了五道结界,防止恶意闯入,想要离开必须一步一步走下山去。

    此山名曰“玄山”。“玄”实为“悬”,山尖朝地、山麓朝天,满山生长泡桐树。清明前后,白、紫二色的桐花盛开,接天连地,蔚为壮观。冥界相传:“玄山清明,花前月下,可听凤吟。”

    地府当然没有凤凰。所谓“凤吟”是铃铛随风而动的声音,青铜的风铃被铸造成桐花的形貌,藏在树林中,让人误以为是凤栖梧桐、引颈高歌。

    十殿下借一句老杜的诗词“梧桐栖老凤凰枝”,命名此景为“凤吟老桐”,列为冥界四大奇景之首。

    《地府志》中记载:“玄山冥桐为痴人所种。”相传两千年前一位上仙下幽冥探访故人,不遇,上仙叹惋,种漫山白桐以寄相思。

    为此,“凤吟老桐,铜铃花响,声声朵朵,朵朵生生”,传为一段佳话。

    阴沨心中惋惜,他这一次离开没有赶上花期。

    直到走到山脚下,背后的呼唤声仍然没有停止。那声声“师父”一声紧似一声,气息凌乱。阴沨有些迟疑,自己就这样走了,是否有些绝情。

    他在山门的界碑亭刹住脚步,一转身正撞上阴六六,阴六六手中的大喇叭喋喋不休地播放:“师父!师父!等等我!师父!”

    竟然还是倍速播放!!

    “哎!师父!你终于肯回头啦!”阴六六把喇叭背到身后,藏在他过分茂盛的卷毛里,脸上却看不出一丁点的愧疚。

    阴沨忽然觉得教出这样的徒弟,自己确实应该反思一下。

    阴六六目中赤诚,道:“师父要去哪里?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都不重要。那是师父您自己的事,我管不了。

    “我只希望师父别忘了我,回家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别再像今天一样,让我以为自己空等了四十年。”

    阴沨一时语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发现这个徒弟确实和四十年前不一样了,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阴沨几乎要仰视他——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站在台阶下,而阴六六站在台阶上的缘故。

    “别送了,拿着喇叭出去丢人。为师……”阴沨沉吟半晌,取下青铜面具交到阴六六手上。

    这是阴六六第一次见到师父的真面目,对上那双淡泊含光、流而不动的眼眸,惊得说不出话。

    阴沨一甩袖子,道:“为师下凡。”

    他迈过阎王殿的最后一道门槛,像一只折翼的鸟,从天际坠落。他本能地伸手去抓,可眼前只有浓黑色的虚无。

    阴沨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坠落,可在他努力张开五指的时候,另一只手抓住了他,十指紧紧扣在一起,将他从虚无中拉了出来。阴沨倏然睁眼,眼前是鬼董屋顶整洁的木梁和天花,“是梦……”

    一梦格外漫长,他逐渐忘记自己在梦里,完全沉溺其中不想出来。阴沨撑着床板坐起来,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活动手腕,他以为梦里抓住他的那个人是月不开,但月不开分明不在这里。

    “怎么搞的……”阴沨趿着拖鞋走向书房,抬眼时发现菱花窗格上积了三指厚的雪,几乎将窗户堵死,窗外天地一派银装。

    下雪了?秋天而已,竟然下了这么厚的雪。

    店门开合,月不开挟一股冷风灌进店里,大衣上挂了不少冰晶,“哟,阴大人!睡醒了?”

    “我……睡了多久?”

    “2035年了!社会主义现代化都实现了,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怎么样阴大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月不开脱下外衣掸雪,见阴沨全然愣住了,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只睡了半个月,十五六七天吧。”

    “那也挺久的……”阴沨捋开额前的乱发,他也不知道自己能睡这么久。

    “之前我兄弟来串门做了一桌好吃的,你一口没吃上。可惜了,”月不开凑近看了看阴沨,“嫦娥送的药效不错,雷劈的痕迹完全看不出来,就是副作用太强,容易让人做噩梦。”

    当时嫦娥送的是试用药,还处于玉兔制药实验室的研发阶段,被阿柴撕去了“样品慎用”的标签,月不开和阴沨都没有注意到,成了试药的小白鼠。

    阴沨陷在梦魇中沉睡不醒的第五天,月不开实在担心,直接冲上广寒宫找嫦娥问清楚,这才知道阿柴从中做了手脚。

    月不开气冲脑门,如果不是嫦娥一张冰山似的脸把他怼出门去,他绝对会像几百年前一样,再掀一次月老庙。

    “我真怕你睡死过去……”月不开不顾一身冷气,径直抱住了阴沨。

    他是真的怕了,怕自己再把人弄丢了。

    身上的雪沫融化,一粒粒细微的水滴珠圆玉润,挂在发梢和毛衣针织的纹路上。阴沨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似乎没有介意,月不开没忍住多抱了一会儿。

    “阴大人今儿想吃什么?”

    “……胡辣汤。”

    “没有别的想吃的?”

    阴沨拍了拍月不开的后背示意他放开。阴沨下手不轻,敲得月不开胸腔共振,没忍住闷哼了一声。他正发窘,却见阴沨眼中含笑,说:“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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