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酒狂 >第4章 云旗别金陵(四)
    “赵子义,你怎么到了这里。”门外人来的颇有些不合时宜。

    俞任之摇着他那装风流用的折扇,由小丫头翠儿往里领着。“我还说等结束了带你一起来这里坐坐,你居然自己就跑进来了。你该不是闻着味来的吧?”

    肖三娘一笑转身,迎向俞任之。“原来是俞公子,真是好久没见了。俞公子此前派人捎信前来说会带好友一起,怎么没告诉我这‘好友’竟然是赵将军,如今我这里只有不上台面的竹叶青,这叫我怎么是好。”

    俞任之眉头一皱。“姐姐这话说的好不念旧情,我来的几次都是有什么喝什么,他赵子义来就要另置好酒,这是什么道理。”此人打情骂俏绝对是一把好手,反倒是赵子义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肖三娘娇笑一声,打趣道:“我那酒窖里哪一种酒是你没喝过的?何必跟人家争这个高下。”肖三娘斟酒一杯,为俞任之奉上。“这坛今日刚刚起封,俞公子尝尝可还顺口。”

    俞任之先观色,再闻香。“金黄中透着青碧,闻之芳香醇厚。”他于品酒颇为在行,随即昂首一杯下肚。“入口甘甜微苦,余味温厚绵长。酒中上品,非燕栖楼所酿莫属。”

    俞任之微微斜着脑袋,微闭着眼,显然半幅心神都在酒上。可是即便这样,也不影响他舌灿莲花。

    肖三娘眼角眉梢具是笑意,那细长的眼尾勾起来,霎时间风情无限。被晾在一边的赵子义也一样是眯起了双眼,只不过眼中尽是对俞任之的不屑。一门的书香气,被这小子坏了个干净。

    趁着俞任之饮酒,肖三娘问道:“我刚刚听外堂的丫头来说,今天燕栖楼还承了两位一份情?”

    “这可不敢当,不过是那金二实在是过分了。”俞任之略一沉吟,“我一开始还担心他纠缠,结果居然这么快就走了,可实在不像他往日的作风。”

    肖三娘不发一言地饮了一口酒,妙目一扫看向一旁的赵子义。

    赵子义不咸不淡地开口。“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的人一直在外面,我既然出手,他们知道了我的意思,自然不会再由着他闹下去。”

    门外有个女孩的声音脆生生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三姐姐,你让我准备的酒水我都封好了,您看看这样行吗?”翠儿手里端了托盘,盘内两只封好的白釉瓷瓶。赵子义一看,果然与刚刚大堂房顶上砸下来的那只一摸一样。

    “我备了两分薄礼,算是答谢二位襄助之情。”肖三娘接了两只酒壶,转身递上。“今夜月深,我还有客,不便久留二位,但二位今后若是得空,想要找个把酒吟诗的去处,避雪居随时恭候。”话音刚落,肖三娘俏丽腰身微微一弯,朝着两个人盈盈下拜。

    “却之不恭,三姐姐留步。”俞任之知道肖三娘的脾气。他也不纠缠,大方朝着肖三娘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发现一同前来的赵子义却并没有动。他赶紧退了几步,拉了他一下,却没拉动。

    赵子义颇不识相,低头看了眼手中浑圆的酒壶,又转向笑意不减的肖三娘,若有所思。

    肖三娘七窍玲珑心,她当然知道赵子义不走的原因。唇未启,笑先至。“今天不巧,将军想找的人不在楼中。若日后赵将军…若日后能再想起来一二,不妨亲自问她如何?”

    “你有什么人要见?”俞任之不解地问道。

    赵子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壶,素白的瓷片一如那人一身雪色。“不必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只烦请带句话,”他略一沉吟,“金陵繁华,游戏尚可,却非久居之所,早早离开方为上策。多谢。”说完,他将手中酒壶放在一旁桌上,毫无留恋地大步走出避雪居。

    壶底与桌面相碰发出一声脆响,赵子义就觉得那一声跟磕在心头上似的,心底的死水跟着酒壶里的酒一起翻了几个浪,最重归为一片寂静。

    出了十五就算是正式过完了年,新年伊始,金陵城里街头巷尾的百姓依然喜欢在茶余饭后传着各种闲言碎语,其中大部分议论都围绕着那座艳名远播的燕栖楼开始,还有一部分则更喜欢讨论着朝廷里重新开始的新政局,各家势力消长都逃不过街头茶楼酒馆里伙计的法眼。

    但是最为人乐道的却是那种将政局和艳事纠缠在一起的,比如“金陵新贵金家二公子在燕栖楼挨了姑娘一顿打,硬是把年前金家顺风顺水的好局面给打破了”,这种既新奇有趣,又香艳无比的,自然是一比一的谈资。

    而“俞家公子在燕栖楼为弱质女流仗义执言,可见俞家家风不倒”的流言,则让俞太师把俞任之吊起来打了两天。

    正月最后一天,金陵城外车马肃然,一边是银甲肃穆的铁骑,一边却是浅色华贵的皇家御林军。两军前面各有一银一黄两道身影越众而出,是赵子义和梁帝。

    梁帝算起来正值壮年,年纪四十有余,身型略为消瘦,肤色有些不健康地白,疏于锻炼的身体躲在华盖之下,没有被太阳晒到一丝一毫。

    他双眼漠然得看着眼前百骑,这些年轻的面孔肃穆而庄重地藏在冰冷的铁架后。他们扛着大梁的军旗,但是梁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调动其中哪怕一骑。

    一边的太监扯着嗓子费力的读着礼部写的又臭又长的壮行文。“行了,这些老掉牙的套路听来听去朕都听腻了。”梁帝上前一步扶起正跪听圣训的赵子义。“你估计也听的差不多了,此去一别,又是山高水长,不知何年再见一面,不过朕在京中也绝不会忘了北境。不管是朕,还是你长姐,都盼着你平安。”

    赵子义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双手抱拳,恭敬答道:“臣谢陛下惦念,谢贵妃娘娘惦念,臣自当尽心竭力…”

    “滚蛋,少给朕冠冕堂皇地扯淡,不管京内形式如何,北境形势如何,你总是朕看着长大的,朕始终视你为幼弟。”梁帝与赵子义双手紧握,远远看来,君圣臣贤。

    赵子义姿态愈发恭敬。“臣必不负圣恩。”

    他面色沉沉,退后一步,对着梁帝行了君臣之礼,翻身上马。各骑亦是紧跟其后,行礼上马,无人多做一个动作,多说一个字。

    赵子义此次回京虽是轻骑疾行,却也有近百骑之多,一时间征尘蔽天,那银色铁骑如水一般远离了金陵,向着不可知的北境奔去。

    “长宁啊,你可去过北境?”梁帝的面目隐藏在华盖的阴影之下,收起了临时拿出来的温和笑意,冷漠的眼睛看着渐渐远去的铁骑。

    “陛下说笑了,老奴自五岁进宫一直在宫里,就算偶有机会出宫办差,也不出金陵,哪里能去过北境。”长宁是跟了梁帝多年的太监,自梁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梁帝身边,至今已有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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