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义埋首在沈雁北颈间，闻着她发丝间苦涩的药香，一条手臂横在她的腰间，越过她身体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两人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像是过了一万年那样长。
赵子义埋首在她发间，贪婪地闻着熟悉的药香。“雁北，对不起。”
沈雁北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说。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上，良久才回复道：“何必这样说”
赵子义的声音闷闷的，少见的自责和失落。“我既没有找出花溯溪死亡的真相，也没有查出沈鸣的身份。”
沈雁北其实有些意外。她一直将这件事看做自己的事，赵子义能帮她进入花家已经是足够感激。他身后有千丝万缕的利益，不可能真的为了她一意孤行。
虽然最初看到地下丹房中的药人时对赵子义有怨气，可是真的易地而处，她自问也未必就能比他做得更好。
沈雁北放软了语气，半是安慰地回复道：“花泽焕是骄傲的人。他可以跟我们虚与委蛇，但是让他为了自己撒谎，他不会的。那之前他告诉你的，大概就是他知道的全部。花溯溪的死因，或者他也不知道，或者真的就如传言所说是殉情。所以我们没必要一直纠缠在他身上。”
“至于洛阳，事已至此，花泽焕也已经罪有应得。”沈雁北低头看向握着自己的大手，这双手厚实有力，能摸到掌心用剑留下的薄茧。“其实你不用这么上心，归根结底这是我的私仇，你需要处理的，是公义。”
赵子义冷笑一声。“什么私仇公义，不过是利益罢了。我为了家族和光北军的利益，纵容花泽焕多年。这次如果不是彻底不可收拾，说不定还会继续留着他作恶。”
“可你到底还是对他下手了，没有继续放任下去。”
赵子义叹了口气。“可是这便够了吗？说到底，我对他下手也是目的不纯，而且起初我也没有斩草除根的心。说来可笑，我动手，还是因为他先对我出手。雁北，难道你不失望吗？你记了这么多年，甚至舍命相救的人，其实是这样一个懦夫。”
他心中五味杂陈。若是这次沈雁北不一意孤行到底，而是坐在房间里等他给一个结果，或许这个地下丹房就永远不会被发现。
沈雁北沉默良久，最后小心将他的手放在心口，好像生怕他不信自己说的，非要用心来跟他说一样。“若是年少时，也许真的会很失望。若是前些年，可能我会怀疑你跟他是一伙的。但是现在，反倒觉得没什么了。”
她少年时骨子里有种天生的无畏，但是年岁无情，无论她如何顽强，最终在一轮轮的磨损消耗中，也只能空余一身疲惫。
沈雁北自己想通了，所以能对赵子义并没有太多的怨怼。“你生在金陵那个乱局里，父亲是当朝第一权臣，手握大梁北境上最强大的军队。你的一举一动，都是举足轻重。我无牵无挂，当然可以肆意妄为。”
“有些事是赵家的决定，无论我如何不甘，都不会逼着你跟家族做对。我自然是怀念当年那个潇洒恣意的赵子义，但是如今的局面之下，有现在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赵子义心中翻天到海。他自然不想要沈雁北的怨恨，但是这般无欲无求，两人与陌生人何异。
赵子义把怀中人抱地紧了又紧。“你与小时候的确是不一样了。”
沈雁北抱着他的手突然紧了一下，接着有些小心地问道：“小时候什么样？”
赵子义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放松而柔软。“你还记得你笑沈家那几个女孩背书背不过的事吗？”
沈雁北没有回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当着外人笑他们，搞得人家下不来台。那些女孩丢了面子，就偷偷往你的书上画小人，还故意让先生看到，害你挨先生的打。你为了这个，大冬天往人家头上浇冰水，害得人家在家烧了好几天。我当时就想，这小姑娘可真不好惹。”
当年的难堪，今日听来反而带着年少鲜活的色彩，给两个疲惫的成年人带来久违的慰藉。
沈雁北轻轻笑了一下。“你倒是记得清楚。”
“你还敢说。那天你就像打赢了的斗鸡一样，耀武扬威地坐在墙头上。我从来没见过有哪家的姑娘，把跟自家姐妹打架当战绩炫耀的。”
沈雁北紧张了好几天的心神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地挂上笑。“是吗？怪不得你现在天天见我跟人动手还不意外。”
“说起来，你还记得那个叫刘思月的小姑娘吗？就是在上巳节宴会上非要找你比试的那个。”赵子义突然岔开了话题。“那天她提剑上场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会闹地对方小女孩下不来台。结果没想到，你竟然还故意输她一招。”
就跟说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赵子义语气中带了点调皮和骄傲，仿佛看到自己家的小孩长大的大人。
沈雁北精神一旦松弛，疲惫感就越来越重。她深吸一口气，心里觉得这人也是好笑。“我都什么年纪了，怎么能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赵子义在她侧颈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里有一丝压抑已久的痛苦和燥热。“那晚我看着你，就觉得那个坐在墙头上的小女孩，如今我已经配不上了。”
沈雁北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异样。在第二个吻落下来之前，她转身阻止了赵子义，却不期然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挺直的鼻梁在他侧脸打下浓重的阴影，可是却遮掩不掉他眼中猩红的狂热，和无法掩饰的痛苦和恐惧。
他已经清清楚楚的知道，沈雁北早就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可是赵子义还不想失去她。那个如梦似幻的少年时代，不仅是沈雁北不愿醒来的梦，更是他的久久不愿放弃的过去。
如今花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他有何资格或者立场请她留下呢？
赵子义心中挣扎，他心里想了无数的说辞，却在她拒绝的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赵子义无力地伏在沈雁北颈间，闷声问到：“雁北，我还能求你留下来吗？”
赵子义是一军统帅，惯常是令行禁止，这是他极少露出的脆弱时刻。
"赵子义，你是个让人有安全感的人。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沈雁北叹了口气，“我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可是有这么一次你陪在我身边，就觉得无比贪恋。”
赵子义的怀抱是她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温暖。面对这样的赵子义，沈雁北不是不动容。她心中挣扎，闭上眼睛，将眼中的万千情绪都狠狠按回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