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酒狂 >第74章 朔风连夕起(一)
    三日后,栾城外,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长的看不到尽头,一箱箱的贵重陪嫁皆由雕花红木箱子装了,喜气洋洋地运送进城里来。每只木箱上海都雕了喜庆吉祥的纹饰,或者是龙凤呈祥,或者是芝兰玉树,再贴上细细的金箔,单是箱子只怕已经价值不菲,遑论其中所盛细软珍宝。

    即便如此浩荡张扬,却无一人真的有本事觊觎这公主的嫁妆。其中原因,皇家威仪的震慑自然是首当其冲的。

    至于那些真的敢对天家威仪视若无睹的宵小,明里来的交给那一队队金甲银枪的侍卫处理,暗里的自然更有无数双眼睛时刻盯着。

    一众高头大马的侍卫中,一顶宫花小轿最为打眼。那轿子不说有多大,只是轿身做得玲珑可爱,轿顶仿照飞檐的样式,檐角各挂一只精致的宫铃,一路走来如闻仙乐。

    整个送亲队伍摇摇晃晃地接近了滦城的大门,那里早有一众官员等候。文臣武将各列一边,后有当地豪绅,黑压压站了一片。打头的那人一身玄黑武将正装官服,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存在感十足,正是赵子义。

    看见送亲队伍了近了,赵子义便带头下拜,后面众人见状也都跟着下拜。

    只是礼行了半天,轿中却并无反应。众人等得心焦又疑惑,那些素来身娇肉贵的老爷们更是呲牙裂嘴。

    “各位大人请起吧。”轿帘突然动了一下,可是伸手掀开轿帘的,却不是大梁的公主殿下。

    一张对于男人来说过于白嫩精致的脸出现在轿内,粉润的唇角勾起客气却虚伪的笑,桃花眼懒懒地扫过面前行礼的众人。如果忽略掉他眼下两团乌青,几乎可以说是个标准的美男子。

    这身穿青碧长衫,腰悬玉佩,强行送出几分笑意,又分明带着不痛快的年轻人,不是俞任之又是谁?

    “公主殿下染疾,暂时留在路上驿站中,由随行御医进行医治,一应陪嫁物品暂时封存滦城中,待公主出嫁时再行送出。”话音刚落,他便又缩回轿中,好像这个小小的壳子真的能保护他一般。

    门口一众人皆没听懂似的面面相觑,都没了主意,最终把目光投向了赵子义。

    赵子义倒是没什么意外的,带着成熟稳重的微笑向众人说道:“既然送亲使大人都如此说了,大家照之前的计划做就是了。蓝英负责安排送亲队伍入城,同时多调派些人手到驿站,确保公主安全,陈正负责其它物资的清点安置。公主既然身体抱恙,在城外休息几天也无妨,左右北燕使团尚未到达,误不了吉日。”

    想了想,又吩咐道:“告诉城中看热闹的百姓都散了吧,今天没什么热闹可看了。”

    总不能看俞任之出嫁。

    说完便带着众人让开城门入口,让送亲队伍入城。

    夏日渐渐深了,北府中已是绿树茵茵,蝉声喧嚣。送亲所有人和物都尽数到了府中。

    “阿嚏!”俞任之坐在北府正堂中,拖着一个大鼻涕泡,手里还抱着刚刚煮出来的姜茶。“赵子义,你这是什么破地方,都夏天了,晚上还冷成这个鬼样子。你知不知道秦淮河畔现在什么样?知不知道满楼香肩藕臂是个什么场景?我真的是疯了才往这大北边跑阿嚏!”

    俞任之狠狠吸了吸鼻涕,又抱着姜茶一饮而尽。

    此时的俞公子可是没有半点风流公子的模样。他头上裹了一张退热的头巾,满嘴都是姜茶的怪味,眼下两团乌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几乎就要把苦闷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这金贵的身子骨,自打出金陵就没好过。且不提舟车劳顿,他先是莫名其妙发了一阵疹子,燕怀楚给他抹药好了以后,又没来由地腹泻了一阵,好不容易治好了这个毛病,他又开始头晕,最后还在大夏天感染了风寒。

    燕怀楚曾一度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暗地里整这个大少爷,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保护他。结果防得了小人防不住他自己得瑟,不顾越往北走温度越低,非要穿他那件孔雀绿的新夏衣,居然被风一吹着了凉。

    燕大夫好好一个神医,愣是被他逼成了江湖郎中,天天跟他这些不入流的毛病打交道。

    “而且这滦城里居然没修行宫别院,朝廷不是拨了专款了吗?你建到哪去了?”俞任之金贵惯了,北府对他来讲确实不算舒服。

    “山匪袭城,房子毁了,钱赈灾了,要是你愿意,我不介意送你一张草席让你去行宫遗迹里住一住。”赵子义随意地坐在他旁边。

    两人总角之交,对于俞任之这些公子哥儿的毛病赵子义一点都不意外。

    反而是这次俞任之出门身后没跟着多少伺候的人,才让赵子义有些好奇。“你哪次出远门身边不是呼呼啦啦一群人伺候着,怎么这次这么轻便,居然一个伺候的人都没带?”

    俞任之不想理会他,“啪”地打开了他的毛竹扇,扇了几下又觉得冷,把扇子往旁边一丢,狠狠地说:“我好歹是公差!公差!我好好地在金陵里呆着,就这样被发配到滦城,我是被发配来的!”

    俞任之顿了一下,终于说出了真相。“我爹把我身边的丫头都送走了。”

    见他满肚子牢骚,赵子义反笑起来,也不接他的话茬,转而问道:“说起来,燕大夫呢?他怎么没你一起入城?”

    俞任之冷冷哼了一声,坏笑着问赵子义:“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们赵家到底怎么想的?”

    俞任之看向赵子义的眼神缺少了一点善意,也没有往日的飞扬欢快。“赵子义,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今金陵是什么局势?你知不知道你在北境上的所作所为,会对金陵有怎样的影响?”

    “如今你将北境整合成铁板一块,给何相安上了不忠叛国之名,这可是不折不扣地替赵家向陛下宣战。”俞任之眉头皱成一个结。“我顶替了你们还老三,成了这个和亲使,就说明……”俞任之没有说下去。

    “说明俞家已经站到了陛下一方。俞侯爷能把独子都放进这个乱局里来,足见是下了血本的。”赵子义接地倒是顺溜,颇不在意地看着俞任之。“那你打算怎么办?来我这里耀武扬威?”

    “阿嚏!”俞任之狠狠打了个喷嚏。“赵子义,你以前可没这么想得开,才半年没见,跟谁学的?”

    赵子义低头笑了笑,没有答话。他和俞任之到底有情分在,俞任之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已见其坦诚。剩下的,便交给命运吧。

    赵子义说回正题。“说正事吧,公主怎么回事?燕怀楚又是怎么回事?我这可还有病人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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