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微亮。
街道上，两个明显业务不是很熟练的环卫工，戴着口罩和帽子，穿着橙黄马甲，一手簸箕，一手垃圾钳，鬼鬼祟祟地出现了。
不远处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里。
蔺执炎翻阅着文件，抬头往外看了一眼。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季清窈和陆寒州正站在一辆破旧的三轮车面前，三轮车上放着一个大大的垃圾桶。
男人的话语从耳机中传出来，她回头看了眼黑色轿车，又回头看看眼前怎么看怎么辣眼睛的小三轮，磨牙。
“为什么要给我们准备这种车子？”
蔺执炎道：“为了方便你们装垃圾，怎么，不喜欢？”
季清窈：“……”
这特么谁会喜欢啊！！
“这要是让人看见，我们不是要丢死人了？”陆寒州黑着脸。
蔺执炎哂笑，“这是惩罚，有些自觉。半个月为期，今天才第一天而已，这就受不了了？”
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他淡淡道：“再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再不动，我就专门派人来监督你们。”
季清窈咬牙，点两下蓝牙耳机挂断了电话。
然后扭头看陆寒州。
陆寒州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你看我做什么？”
季清窈：“……车，你开。”
“我不会。”他毫不犹豫地摇头。
季清窈两眼无辜，“可我也不会。”
陆寒州怀疑地看着她，“我不信。”
季清窈气死，叉腰，“反正我不开！”
不等他说什么，她就道：“昨天你还说要当个好哥哥呢，就是这样当的？这么点小阻碍就让你退缩了？”
陆寒州：“……”
深吸一口气，鬼鬼祟祟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他才将手中工具往小山轮上一扔，然后生疏地坐到了驾驶位上。
“上来。”他说。
季清窈看了眼小山轮已经放了大大一个垃圾桶的车厢，轻咳一声，“这个，我就不上车了吧，我走路。”
陆寒州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沉默了一下，季清窈只得硬着头皮踩上去，蹲在了车厢里。
破三轮摇摇晃晃，朝着前方开去。
不远处，蔺执炎收回视线，吩咐道：“去公司。”
陆寒州将三轮开到了一个公园旁边，“就是这里了。”
经过一夜，地上落满了叶子。
两人下车，拎着自己的工具，下意识先鬼鬼祟祟地往四周看一眼。
时间还很早，但是公园已经有不少锻炼的老人了。
“这么早，不好好在家里睡觉，跑出来做什么？”想到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扫地，陆寒州眼前一黑。
季清窈只能安慰他：“没事，都是些老年人，应该不会认出你。”
两人一手簸箕扫帚，一手垃圾钳，上前生疏地开始干活。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本来都是老年人的公园，竟然插进去两个陪爷爷奶奶的年轻女孩。
并且很不巧的是，两人好像还是陆寒州粉丝。
两人一出现，两个女孩就盯上了他们。
陆寒州埋头扫地，听到两个女孩窃窃私语。
“这个环卫工……怎么那么像我们家州哥？”
另一个迟疑附和，“是好像啊！”
她的宣言就是偶像化成灰她都能认得，然而此刻，没有化成灰，她却不敢认了。
“但还是好像啊……你看另一个像不像窈窈？”
陆寒州和季清窈听得头皮发麻。
两人强作镇定，季清窈粗声粗气用一种十分老土的、类似方言的口气，冲陆寒州喊道：“大壮，你扫这边，额去扫那边！”
陆寒州：“……”
默了一下，他用同样土里土气的语气喊：“翠花，额知道了。”
季清窈：“……”
两人都强忍着打人的冲动，飞快扫着落叶。
两个女孩沉默片刻。
“这、这应该不是吧，应该只是长得像。”
“对，不可能是我们家州哥……”
支着耳朵的两人，悄悄松了口气。
以最快的速度扫完公园，然后逃命般开着破三轮离开了公园。
“希望接下来别遇到眼睛这么尖的人了。”出了一身冷汗的季清窈衷心祈祷。
好在之后运气没那么糟糕。
成功混到中午，都没被人识破身份，两人扫垃圾的状态都快乐了一些。
午饭时间，街边一家小餐馆的老板给他们送了爱心午餐。
两人去洗了手，狼狈地坐在路边长椅上，背对着别人视线，摘下口罩开始吃饭。
饭菜没多好，但有家常菜的味道，饿得不行的兄妹俩狼吞虎咽，无比的感激：“老板真是个好人！”
一辆车在两人身后停下来。
程湘一边和姐姐说话，一边下车。7K妏敩
高跟鞋一个踉跄，她惊叫一声差点摔倒，手里的包包朝季清窈脑袋打过来。
季清窈头也没回，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同时飞快擦擦嘴巴拉上口罩。
“小姐！”司机急忙把人扶住。
“湘湘，没事吧？”打扮成熟端庄，一看就是个大家小姐的程韵，急忙过来看妹妹。
“我没事……”程湘刚摇头，脸色突然一变。
她看着包包上的油污，尖叫：“我新买的包！”
扭头就冲季清窈道：“手那么脏，谁给你胆子碰我的包的？你赔得起吗？！”
说话时一脸的嫌恶，仿佛离季清窈近了会被什么致命病毒传染一样。
口罩底下，季清窈面色冷了下去。
她还想说自己筷子脏了呢！
饭都才吃一半，这让她怎么还吃得下去？
同样戴上了口罩的陆寒州目光冰冷，放下餐盒，看着眼前这个找死的女人。
季清窈平静中带着淡淡讥诮：“你的意思，我不该挡，就该被你打那一下？”
程湘几乎要气疯了，“打你一下又怎么样？会死人吗？！”
“湘湘，算了吧。”程韵扫了长椅上的两人一眼，语气温柔，眼底却闪过嫌恶。
刚才两人吃饭的样子，虽然狼吞虎咽，但也没忘了自小的仪态，并不粗鲁，还有些优雅。
但是只因为他们身上那一身环卫工的衣服，就足够让人否定他们的一切。
都说工作不分高低贵贱，但在有些人眼里，穿着环卫工服，地位就和乞丐差不多等同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
程湘被姐姐劝，本来不想和两个地位低贱的人计较，但是一听季清窈那莫名有些耳熟的声音，再看看那双冷冽的眼睛，突地，就想起了之前山上那个女人。
顿时，心头一阵火起。
她教训不了那个女人，还教训不了一个环卫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