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紫塞秋风 >第十五章 长夜不收(上)
    关外

    朔风呼啸,风雪愈发的大了。

    紫塞的雪,不下则已,一下就是场非同小可的大雪。

    鹅毛般的大雪在飘飞,大地上,早已是无尽的白色苍茫。

    极目苍茫下,一片皑皑,朔风如刀,大地如砧。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关内,至入冬以来,全国两京一十三省却没有下过一场雪。

    淮陇两派互相倾轧,各级官员贪墨横行。

    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再加上今冬无雪。

    常言道:冬无雪,则明岁便有虫蝗大灾,继而便是大旱,饿殍遍地;中旬更有洪水潮汛肆虐,百姓流离失所......

    内城

    边军辎重府库

    那尊雪人(杨霆风)参拜过后,便选择沉默,不再言语。

    天地间,只有风雪,在倾述着万籁万物那种种瑟缩凋零的声音。

    不过,大地苍生,恐怕未能领受这份‘恩赐’。

    突然,一条腿从杨霆风后膝盖间的腘窝处,狠狠踹了过来。

    一般人,要是腘窝给踹一下,即便不倒,人也会立刻失去平衡。

    然而踹完后,台阶上的男人依然丝毫不动。

    “恩,不错。虎背,蜂腰,螳螂腿!腿上也很有劲!是个‘夜不收’的好苗子!”呼延晖无限感喟,恰逢此时,一片棉絮样的大雪落在杨霆风的肩甲上。

    这位紫塞副帅,挥手便拂去了他肩上的雪屑,意味深长的道:“原本,我和哥舒还担心,将你一个人孤独地扔在西烽火八载,你会因为耐不住性子而选择退却。今天看来,是我和老帅错了。看到你如今的境遇,我想,你终究还是长大了。”

    杨霆风只望着呼延晖,并未搭话。

    他自幼丧母,心性早熟,不但拥有坚忍不拔的意志,还有百折不挠的强悍韧性。

    在淮泗集团的第三代人中,有三个人一向是被诸位长辈看好的,其中之一便是杨霆风。

    后来,杨父续弦,继母强势,次年又有了弟弟;那时的杨霆风,虽然年仅八岁,但却已经知道,家中无法再留,便一人离开杨府,独自流浪,乞讨为生。

    十岁那年,因为一次特殊的际遇,他加入了神机门,由于自身饱经风霜的童年以及强烈的意志与远超同龄人的智慧,最终被神机门一位隐士长老所看中,收为入室弟子。

    在师父的悉心调教之下,他又经历了无数的阻碍和磨难,终于练成了顶尖的暗器手法,还有那一身惊人的轻功提纵之术,以及对各种机巧机枢的制作,样样了然于胸。

    而师父,一方面出于爱护,一方面也是为了奖励这天生不幸的少年,还特别费神、精心设计了一种可以隐藏多种武器的机匣给他,名为“千机匣”。

    出道后,他又射杀了江湖上令黑白两道闻名胆丧的赵骧与朱云虬,已开始声名鹊起。

    可就在这时,他却选择了退出江湖,孤身出塞,万里从军。

    那时,无论是哥舒还是呼延,当然为杨霆风能选择从军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当然,这其中更多的,恐怕也是出于二人的私心吧。

    毕竟,在淮泗集团的第三代年轻人中,大多数都只是些穷奢极欲之徒,在声色享乐方面甚至比帝都陇川三代更胜一筹的纨绔子弟。

    歌舞彻夜,金樽煮酒。

    美人如玉,剑?呵呵,早已忘了!

    在温柔乡里,又有谁愿意去紫塞,去边关守护这个天下?

    若是真有,那恐怕也是个傻子!

    在美酒佳人逐渐取代马槊强弓的时候,一汉敌五胡流传下来勇猛,高傲的尚武精神,已经显得如此不堪,尤为可笑。

    是以当杨霆风带艺投军后,哥舒老帅与呼延副帅就觉得,这个小伙子能成大器,才使他们更加萌生起栽培之意——将他扔在西烽火八载,以磨平其心性棱角。

    杨霆风当然也明白,两位长辈其中的深意。

    甚至,哥舒老帅,每次遇到他,都会时不时试探杨霆风道,“我说风儿啊,你,要不要调换个岗位?”

    而每次,杨霆风都是只望着哥舒,笑而不语。那神情仿佛是说:当初将我放在西烽火首台的,不正是你吗?

    只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曾经有那么一次,他,给出了老帅不同的答案。

    那还是在杨霆风所在的‘探马营’即将下放东大营时分。

    那天,杨霆风忽然问了哥舒一句:“老帅,你是不是曾经问我,要不要调换个岗位?”

    那时的哥舒,正在品着江南常家老太爷送来的狮峰茗茶,乍一闻言,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吹着盏中的茶沫,道:“恩?风儿?你要去哪个营?”

    “调我去,‘夜不收’!”杨霆风答得很干脆。

    话音刚落,老帅开阖着茶碗的手霍然顿住,眼睛里有冷光一闪而过,却是没有抬头:“为什么?凭你的神射功夫,去蹶张营或者强弓营岂不是更有你发展的一番天地?”

    哥舒并不明白。

    杨霆风淡定沉稳道:“我想,踏出去……看看!”

    哥舒老帅抬起头,看了杨霆风一眼,反问道:“踏出去?你究竟是想出去,还是只是想为自己的理想和北蛮打一仗?”ъiqugetv

    杨霆风沉默着,不语。

    “风儿啊,你在这个大漠孤烟,空空荡荡的烽火台,苦苦守候的,究竟是什么?不就是这个信念吗?”哥舒老帅拂袖而起,眼里已然有了怒容:“你只要还有这种想法,我便不能答应你!”

    “老帅!”副帅呼延晖总喜欢在旁逮住机会帮腔,“风儿的意思其实是……到格尔贡草原,为边军的弟兄们,真正办上一点儿实事!”

    话音刚落,哥舒老帅的心中,是相当嗔怪呼延晖的,他怒叱道:“啊呸,你这老不死的,一向稳健持重,今日怎个也来作怪!可知咱淮泗之人,就这颗好苗子了……他万一要在草原遭遇不测,我看你怎么负责!

    他心里疼惜,却不转头去看杨霆风,口里却说:“除了‘夜不收’,其他营你任选一处罢了!”

    杨霆风依旧不语,只是斜眼瞅了瞅呼延晖。

    呼延晖其实早受杨霆风所托,不敢怠慢,这位边军副帅,其实也早对他殷望之所寄而感动,故下定决心要为之所托而助他一臂之力。

    他忽然换了一副口吻,说道:“老帅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军营里都传开了……”

    哥舒一听,便知晓了呼延晖话里有话,他皱了皱眉,问道“传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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