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又走了一阵,克莱恩开始感觉到自身的疲惫。但作为一名“死者”,他除了穿着的衣物,和随身的黄水晶吊坠、阿兹克铜哨,再没有别的物品,包括金镑,包括苏勒,包括便士,他身无分文。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吹响铜哨,让阿兹克先生来接济我?……还好手头还有“正义”小姐之前给我的300镑,足够支持我很长一段时间的开销……今天是周几?明天把钱取出来,买一份报纸……啊,好困……不能回家……我要做的事情不能牵连梅丽莎和班森……今晚不算太冷,随便找个地方睡一觉吧……

    克莱恩一边想着,一边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了下来,脱掉外套,盖在身上,背靠墙壁地入睡。

    睡了没多久,他忽然被人推醒,看见了一位拿着短棍的警员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不能在这里睡觉!”这个警员恶狠狠地说道,“街道和公园不是给你们这些懒惰的、不想做事的流浪汉睡觉的地方!这是现在《济贫法》的规定!”

    济贫法?克莱恩愣了一下,因为身份敏感,没和对方争执。他拿上外套,刚要离开,又听见警员不依不饶地说道:“怎么还有流浪汉,真是晦气!”

    还有?克莱恩被这个词拖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向警员,希望对方多说一点。大概是因为克莱恩衣着还算整洁,行为举止看上去经受过教育,警员没有立刻恶言相向,而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番,用一种不太友善但也算不上厌恶的语气开口:“你有什么意见?”

    “上周下街发生了大火灾,烧掉了大半片街区,你难道不知道?连人带窝棚全都烧焦了,出警镇压的时候还击毙了不少想要趁机作乱的罪犯!少了这些影响市容的流浪汉,这一周廷根街道的治安都好多了,大家都不用担心夜晚出行被抢劫。这不是好事?”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想被逮捕吗?”

    警员抖了抖腰带上挂着的手铐,面色不善。

    克莱恩一时无言。

    他不再停留,转身就走。如果说之前被吵醒确实是有些轻微的起床气,那么在听到这一番发言之后,克莱恩的起床气已经全部被无法言明的悲哀打散了。他知道不能以现代社会的道德观念来要求这个时代的人,但是,但是——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地把无辜者的死当做值得高兴的事情!

    流浪汉不是人命吗?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无家可归不一定是他们的错,怎么能,你怎么能……

    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

    更让他心生寒意的是,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理所当然地为此高兴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

    他在心中无声的呐喊,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在大街上行走,走走停停,时而迷茫痛苦,时而坚定愤怒。就这样,他在无人的街道一直独行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他进入银行提出了自己的部分财产,置办了服装、行李和车票。

    在车站里,克莱恩踌躇不安许久,终于还是无法克制住再见哥哥和妹妹一面的冲动,冲出了车站直奔水仙花街上他们的家。恰逢兄妹二人出门,克莱恩跟在一身黑衣肃穆庄重的班森和梅丽莎的身后走了许久,有一道无形的高墙亘横在他们中间。

    即便隐约知道命运也无法改变的悲哀,只能目睹自己的队长在自己面前死去的弱小,和亲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的无奈,平静的家庭生活在短短数小时内崩塌的痛苦,而自己不得不在危机中艰难求生,想尽办法杀死一个强大到可怕的仇人的不自量力……种种情绪,重重隔阂,最后都被凝聚在一张涂抹了油彩,笑容夸张而滑稽的小丑脸上。

    他躬身将塞维亚菊递上,看到这几朵颜色明亮的鲜花终于将妹妹多日阴暗无光的眼神照亮了一瞬。

    TBC

    ————————

    *克莱恩的贝克兰德之旅就此开始。

    *如果觉得爱德华做的事情和祂的身份不符,不要觉得意外。因为衰败君王真正的性格和现在天差地别。目前大家看到的一切喜好、兴趣、观念、为人处世的方法、甚至是说话风格,差不多全是模仿真正的「爱德华·沃恩」,除了祂自己第一人称的时候的心里话,其他的基本都是扮演。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