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祂也敏锐地察觉到，这估计是克莱恩不乐意见到的。
克莱恩刚要说话，忽然，他和伯特利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远方。
北方的天空忽然亮了起来，像是时光倒流，太阳从地平线重新升起，黑色的夜空被黄昏的光芒照亮。光芒中，似乎有一位穿着破败铠甲，提着黄昏的光芒凝聚成的大剑的存在静默地端坐。
接着，天空中的红月映射出一轮明艳的月晕，仿佛天上睁开了一只独眼，南方顺着海风吹拂来了一阵沁人心脾的微风，只要深呼吸一口，就能感受到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
奥秘大教堂，多里安，维尔杜等人刚刚在知识之妖的安排下回到宅邸，就看见红月当空，赤红的圆月跳出了云彩的遮蔽，血色晕染周围的夜色。
多里安瞳孔微缩，就和其他几位亚伯拉罕，甚至府邸中的所有亚伯拉罕一样，他们下意识伸手去自己身上的各个地方摸索奥秘之神教会给予他们的庇护符咒。
将这枚符咒攥在手里，往里面稳定地灌注灵性，就能极大程度地隔绝“满月呓语”——在符咒的保护下，呓语会被削弱到只是普通的耳语的程度，虽然要整夜不睡，且带来的灵性震荡和轻微头痛不可避免——根据知识之妖“亲民”的做派（先前带回了先祖的召唤仪式证明了他们的猜测），亚伯拉罕们猜测这位神灵有彻底解决“满月呓语”的办法，只是暂时不打算告诉他们而已。
这削弱版的符咒，对亚伯拉罕家族来说已经是绝无仅有的恩赐。
在广场上，灵性保护住了他们，他们没想起呓语的事情。但就在他们几人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找出符咒的时候，却看到这枚黄铜色的符咒突然同时自燃，瞬间就化成了几滴铁水落下。
亚伯拉罕们的动作凝固了，其中一人条件反射地蹲下去，伸手去触摸那几滴铁水，被烫伤之后才沮丧地意识到符咒真的被彻底收回了。
接近凌晨时，多里安本能弯下了腰背，想借此减轻诅咒带来的痛苦。
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中，他耳畔一片安静，没有“嗡”的一声响起呓语。
绯红的月光穿过窗户，照在了多里安的身上，他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只觉周围安宁，静谧，平和，淡然，什么异常都没有出现。
甚至连那被削弱的耳语和头痛都消失不见。
多里安随即望向了窗外，看见那轮绯红的圆月圣洁，端庄，柔和，梦幻，仿佛悬挂于他的心上。
一阵默然后，多里安转过头，发现其他的同伴也都静静地聚集到了窗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神情注视着彼此。
“……”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哭泣，多里安的眼眶也骤然变得无比酸涩，他抬起右手，用力揉了揉眼睛，顺势掩住了脸孔，久久没有松开。
他脸上斑白的胡须逐渐变得凌乱，沾染上了眼泪和鼻涕。
现在，世上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与他们无关，几位已经饱受折磨，垂老矣矣的亚伯拉罕拥抱着彼此，通过肢体语言表达着心中激昂的情绪。他们想要放声大哭或大笑，又担心打搅到府邸中沉睡着的其他后裔们的好梦，打破这时隔千年终于到来的安宁。
……
“战神和大地母神……”
克莱恩盯着那光芒喃喃自语，黄昏之光中，那铠甲残破的巨人站起了身，长剑划过天空，分开夜晚的云层，留下一道摩西分海般的炫目极光。
“不。”
伯特利面无表情地说：“别那么尊重这些家伙，你应该叫祂们巴德海尔和欧弥贝拉。这对貌合神离的母子，终于想起来彼此之间还有血缘这一天然的盟友纽带了吗？”
说完，祂皱着眉头看向天空，那仿佛“苏醒”了的红月已经转化成了货真价实的“血月”，即便已经脱离了堕落母神的控制和污染，伯特利依然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有种发自本能的畏惧，内心深处甚至有一个隐秘的冲动、一个重新回到“母亲”的身边的冲动……果然，污染可以祛除，灵魂可以重塑，但被记忆和经历铭刻在精神上的伤害是不能简单粗暴地修复的。
克莱恩没敢回应这句话，伯特利有平视甚至蔑视的资格，但他可没有。
就算有，那也是未来的事情，克莱恩可不准备现在就透支未来的自己，万一他死了呢。
不过他稍一思考就想出了这两位神灵行动的理由：“黑夜女神和死神在灵界争斗，雷霆之神的关注点在我身上，估计祂们想要趁此机会渔翁得利。”
“渔翁得利？”伯特利奇怪地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询问它的意思。
这场战斗和祂们无关，即便要阻止，也该是列奥德罗亲自动手，这样祂们反而更加安全。
伯特利的躯体中，两个灵魂静静地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祂们同时产生了一个明悟——“永暗之河”对应的三条途径，似乎就要在今天分出胜负了。与此同时，“源堡”对应的诡秘三途径几个纪元的最后斗争，也即将拉开序幕。
伯特利感受到了克莱恩情绪中的紧张，但祂也不打算给予这个晚辈一点鼓励安慰……祂在序列二就敢为了从双途径真神手底下抢人来面对自己，甚至想尽办法在历史迷雾里反将自己一军，这哪是需要祂鼓励的样子？这不是很有自信、很会来事吗？
黄昏的光芒铺开成道路，就像克莱恩进入巨人王庭时穿过的那条路一样。
凭借真神的眼睛，克莱恩看清楚了战神的行动，对方看似身体笨重，行走缓慢，实际上仅仅一个跨步就从弗萨克帝国的国境中走出，第二步落下，祂已经出现在了间海上方，第三步……祂绕过了鲁恩帝国的国土，直接进入了灵界。
与此同时，远处那位身穿长裙，样貌美丽，怀抱虚幻婴儿的女士也迅速进入了灵界之中。
“喂。”伯特利突然问，“这三个神灵里，如果有一个活下来，你希望是谁活下来比较好？”
克莱恩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但立刻就想到了答案：
“战神发起过理由正义的战争，我并不喜欢祂。而死神和黑夜女神之间，我很难做出抉择，因为祂们与我而言都非常遥远，黑夜女神是我的家庭根深蒂固的信仰，祂的教会也是我得到第一份工作的地方，但也仅此而已。而我和死神的交集……仅限于我的老师阿兹克·艾格斯。”
“阿兹克·艾格斯是你的老师？”
伯特利有些奇怪：“你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死神’途径的老师带出来的学生。”
“那是因为……”
克莱恩正要解释，忽然看见天光大作，借助伯特利的眼睛，他“看”到灵界之中，原本攻击着某个方向的雷霆忽然调转了方向，暴雨和雷光倾斜向了走在前方的战神！
战神立刻高举大剑，似乎对袭击早有准备。
但下一刻，雷光和攻击全部在空中硬生生地转向，冲向了只落后了战神一步的大地母神。
大地母神一惊，似乎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首要袭击目标，顿时开始仓促地抵挡。战神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但更让人吃惊的是，祂周身已经酝酿成型的黎明风暴忽然消失，紧接着，祂的身影忽然化作一道几乎看不清的银白色光芒，直接从大地母神的身边消失了！
“巴德海尔！”大地母神发出震天的怒吼。
但战神并没有停下脚步，仅仅一个瞬间，祂就出现在了卡尔德隆的附近。
“我现在也没有和雷霆之神对抗的力量，你希望我和你一起白白死去吗，母后？”巴德海尔没有回头，祂的声音在雷鸣的间隙断断续续地传来，人已经踏入了死者之城，“我会尽快干掉祂们前来帮助你，祂们的灵性都已经几乎停止活动，我不需要仪式，就可以成为多途径真神！”
战神的身影消失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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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恩目瞪口呆。
伯特利哈哈大笑，笑了几声之后，祂露出一副一点都不奇怪，甚至早有预料的表情。
“真是个好孩子……哼，巨人王啊，简直就是我见过最可笑，最无聊，最让我厌恶的一家。”
“丈夫死了却仍然能和儿子合作的母亲，弟弟死了却视而不见的兄长，简直全部都可笑……祂们两个，全部都不可信任，全部都让我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