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叔侄俩跨进勤政殿殿门的时候,殿上已经开始议事了。

    周启一眼看见两人挑着担子来了,忍不住摆手示意正在发言的大臣暂缓,笑道:“这是哪儿来了两个货郎?”

    明面上是调侃两人,实则责备他们殿前失仪。

    宋清斋放下担子,拱手道:“臣见二皇子负重难行,便顺道帮了一把。

    “至于这担子里装的是什么,臣不知,还请二皇子亲自跟陛下言明。”

    周程昱赶忙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对着他,周启脸上就没有笑容了,沉声问:“你出去这几年不光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还把这些脏污不堪的东西带进宫来,到底是何居心!”

    周程昱红了眼眶,往上叩头:“启禀父皇,这不是什么脏污不堪的东西。

    “儿臣在民间也没有胡作非为,儿臣每到一地便访查民情,将之汇总成册。

    “之后帮助当地官员一起帮扶当地百姓垦荒耕作,重整家园。

    “这些全都是儿臣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一些感想。”

    周启几次想打断他,但周程昱虽然微带哽咽,却字字清晰,大殿上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听他说话,实在不好打断。

    简短的发言结束,周程昱再次叩头,“若是儿臣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降罪。”

    周启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真是反了!这逆子竟当众将了自己一军!

    “陛下怎会责怪二皇子呢?”武将班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越众而出,颤颤巍巍来到周程昱身边从担子里随便抽了一本册子,觑着眼翻阅。

    这位正是鲁国公邢虎。

    看了半天,他皱眉叹气:“邢某年轻的时候就不爱读书,并不认得几个字,可否烦劳哪位帮我念一念?陛下不介意的吧?”

    周启的白眼飞上天,这老不死的,分明大字不识一箩筐,装什么蒜!

    但他知道,若是自己不许,说不定宋清斋就会亲自上前帮忙,只得违心地道:“老国公自便。”

    邢虎便直接走到户部尚书钟勇身边,“钟尚书,有劳了。”

    钟勇人如其名,既忠且勇,他曾力主推广新品种粮食,为此在周启面前受过几次呵斥,还被迫病休了一段时间。

    钟勇接过册子,往上看了一眼,面带微笑,微微躬身:“多谢老国公。”

    他虽人到中年,却中气十足,声音如钟鼓一般,在大殿中响起,也震颤了每一个人的心。

    原来他们看不到的民间,竟有这么多苦难!

    新朝已经建立数年,百姓们竟还不能安居乐业!

    他们以为如今的赋税远低于秦末,却不知对于久经战乱已经一无所有的百姓来说,也如山一般沉重。

    再看周程昱的时候眼睛里便满是赞赏了,一看二皇子这样子就是真正深入民间,和百姓们同甘共苦过的,不然那些文字不能那般平实又情真意切。

    再看油头粉面的大皇子,哼哼,真是没眼看!

    周启也狠狠瞪了周程乾一眼,都是这蠢材不争气!

    周程乾还莫名其妙,他也觉得周程昱的文章写得极好,若是百姓们当真这般困苦,他……也不是不能接济一二,府中似乎还有不少绫罗,回头让人送些给百姓就是。

    一家人只有一套破的不能再补的衣裳,他根本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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