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欢七八岁的时候,她像别的孩子一样,向往着春节,好像只要在这天名为“春节”的日子里,童年的所有美梦都能实现。
越到现在,年味越淡。
说不上来是过年的人的心变了,还是这个时代变了。
林欢的期末考核结果在放假前夕终于出炉,苏诀提前定好餐厅,为她好好庆祝了一番。
再等回过神来,桌台上的日历已经撕到了大年二十九。
再有一天,就要过年了。
林宇阳和江然一直没给她打电话,但林欢很清楚,这是他们给她留出来的隐私空间,不代表她可以拿他们的尊重肆无忌惮。
从小到大,她的规矩意识比起其他同龄孩子强了太多。
收拾好东西,林欢环顾卧室,不知不觉间,这里已经有了太多属于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床头柜上的发夹,窗台上两个人下班路上顺道买回来的绿色盆栽,衣柜里不知不觉多出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衣服……
他们在这里就着月光安眠,在这里做着情人间最隐私又浪漫的事情。
她像以往一样给窗台上的小盆栽里浇了水,随即背上包,站在家门口穿鞋。
一进门的置物架上挂着两把车钥匙。左边的保时捷上面挂着一只身穿深蓝色小衬衫的熊熊玩偶,他的手上抱着一颗月亮。
右边迈巴赫车钥匙上面小熊穿了红色的短t恤,怀里抱着一颗星星。
林欢取下两把钥匙,把深蓝色的小熊举到鼻头处,轻轻蹭了蹭,依依不舍地把小熊挂回了原位。
她站在门口等了片刻,苏老师手上拿着一个保温杯,从厨房里面走出来,他从善如流地把保温杯塞进林欢包里,下意识帮她整理了下围巾。
保温杯的外壁带着冷意,内里是新鲜出炉的温热豆浆。
苏诀揉了揉她的发顶,放轻声音:“回去吧,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林欢白他一眼:“你跟我一起回去,自己给他们问。”
昨天睡觉前,两人就【苏诀要不要和林欢一起回家拜年】一事爆发了一场探讨。
林欢觉得自己谈个恋爱一没触犯法条天规,二没对不起任何人,凭什么不能让那些三姑六婆知道自己谈了个那么好又优秀的男朋友。
到现在林欢还记得,苏诀当时和她说的话。
他说:“我们欢欢很好,值得很好的未来,你想要的都会有,但不是现在。”
苏诀温柔起来的时候,林欢根本招架不住,他不想配合你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既视感。
他的温柔裹挟劲风,林欢无力又无奈。
最后拗不过他,林欢只能自己回去,但作为交换,苏诀要送她回家。
苏诀笑而不语,应下她的所有小要求。收好东西后,站在门边等她。
林欢有些纳闷,苏老师这一副出去了不回来的装扮看得她一头雾水。苏诀看见她的眼神,起手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
“我也要回去看看我妈妈呀。”
林欢脑子里被遮住的那条线瞬间亮了一下,提醒了她。自从上次生日,苏诀和付卿舒摊牌后,苏诀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去。
她“啊”了一声,拍下脑门,懊恼道:“你赶紧回去,我自己回家就行。”
一边说,林欢一边把车钥匙从包里翻找出来。
苏诀摁住她拿着车钥匙的手,强行把她的车钥匙抓到手里,十指顺着她握钥匙的指缝间滑了进去,悠悠道:“别闹,说好了送你。”
苏诀把车停在距离林欢家门口不到十米的地方,帮她解开安全带后,苏诀轻轻扯动一下她的手臂。
林欢被他抱在怀里,耳边响起苏诀沉稳的嗓音:“乖乖回家,叔叔阿姨很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
“上次的数字谜底我解开了。”
“我也是。”
现今世界里盛行的誓言在生活和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实际面前太过微不足道,那些点滴浪漫沁入骨髓。
翌日,林欢一大早就被江女士提溜起来,捯饬自己化妆准备过年。
家里热热闹闹的,几百年不走动的三姑六婆齐聚一堂,他们两家人族谱上面枝丫乱窜,每到过年,都是天大的一帮人聚在林欢家。
林欢受了江女士的“胁迫”,要是招待不好亲戚们,她在过小年之前都别想去见她的小男朋友。
想到如果要有十天半个月见不到苏老师,林欢觉得自己离疯也不远了。
她满脸堆着敷衍的笑容,尽心尽力招待着客厅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林欢强迫自己降低在他们谈话中的存在感,不挑起任何话头。
林欢在心里把各路神仙阿弥陀佛耶稣撒旦统统拜了一遍,强烈祈祷自己今天千万不要成为任何话题的中心人物。
最好是当她不存在,或者把她当成钟点工也无所谓。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给她迎头痛击。
那么大个人在客厅和厨房里窜出窜进,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林欢倒出一杯刚泡好的红茶,放到江然表弟的妈妈的堂姐面前,立刻就被她的眼神锁住了。
林欢暗道一声“不妙”。
对方不给她脚底抹油开溜的机会,亲密地握住林欢纤细的手腕,一本正经地问她:“小林今年几岁了呀?”
林欢强装镇定,红茶送到后,马上和对方拉出一段距离,脸上的笑容不见底。她说:“阿姨,我今年23岁。”
有男朋友,感情稳定,长得还帅。
奈何这位堂姐并听不见林欢心底的呐喊,若有所感地点了点头:“哦,原来都那么大了。”
她的手伸向堆满水果瓜子的桌面,从中捞出自己的老花镜,上下在林欢身上扫了一遍,边看边点头,看样子很是满意。
片刻后,堂姐脸上堆起笑,常年不保养的双手,老茧磨在林欢白嫩的手背上:“老话说的好啊,十三十四正当时,十八十九婚姻迟。”
林欢蹙起眉头,有些不满。
哪儿有人上来问完年龄就说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莫名其妙。
江然手上抬着刚洗好的一盘车厘子走到林欢面前,她一眼就看出林欢被这句话弄的心情不好。
江然面上不显,车厘子放到桌面上后她手掌绕到林欢后背,掐了个视觉死角,在林欢背上轻轻顺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