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唤他的自然是现任sol社掌权者Queen，自她上任后，这样直接的不通过视频而指名见面的传唤还只是第二次。介于第一次是次在虚拟空间内的，更像是个“熟悉部下”性质的会面，这次仅仅一封邮件就把他叫到Queen的私人办公室的行为——显然更值得严肃对待。
面前又敞开一扇门。财前晃步子不紧不慢，肃着面容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经在反复盘查此前经手的事宜，好像被老师无端点名去办公室的中学生一般紧张，何况晃确实是做了些小动作的。和惠麻的暗中通信应该不会暴露，之前几份秘密委托也都处理得很利落；葵的事宜……近来唯一的举动是收走了水之伊格尼斯，和她的儿时玩伴一起，落到Queen的视角是一名新出现的决斗者，但也不至于大动干戈这么正式地叫他过来；有关鬼冢豪，Queen也早就知道他的反对态度，况且行动确实顺利……
他依着地上的显示光屏的指示连着拐过两个岔路，暗暗加快了些步伐。此前并没想到要在这与小型迷宫不相上下的路上花费这等时间——不过财前晃看见了又一道浅蓝色的自动门，光线自那门上的磨砂后透出。
sol社的现任安保部长进门时，桌上座钟的秒针刚刚摆到整点。背对着门的高背椅选了个方向，是一身职业装的Queen转过了身，嘴角勾起一抹公事公办的疏离。
“你很准时。之前来过？”
财前晃一惊。这问题里的试探简直明白得要让他以为是个圈套了，但他面上丝毫未显，只敛容道了声“不曾”。
Queen嗤一声，手往桌上一伸，抄起份文件手腕一转递过来，财前晃的目光在她的指甲油上顿了顿，接过文件翻看。那是封邮件的打印稿，发信地址被加密，内里用客套而敷衍的语气表明了自己的离职，署名写的是“血腥牧人”。
“解释。”Queen简单直接，保养良好的指甲有节奏地轻轻叩着桌面，也不知是不是在无形施压。
“Queen，按照您的吩咐，对于赏金猎人的拉拢以对方所认定的最高利益为准。鬼冢豪的活跃便是明证。”尽管是以他财前晃所不愿的方式，晃吞了口口水，眼神飘忽了一瞬，“而‘血腥牧人’的正体道顺健碁的要求，是根除所有伊格尼斯。我想，大概是对鬼冢豪的进一步——改造，”他为选择一个恰当的词再度停顿，“引起了他的不满，并促成了他的离职。”
“这样。”Queen道，又抓了一份文件翻看起来。由于视角原因，财前晃并不能判明那份文件是一样的离职信或是别的什么。“鬼冢豪是我社目前的重要战力，绝对不容有失。”
她说的话有一股和缓的节奏，却又绵里藏针，财前晃发觉他竟找不到任何一个空缺，插上哪怕只是一声随声附和。
“另外，我记得此前，在前任督察尚在任的时间内——在我司的数据库内，你曾和著名黑客playmaker——有过一场颇具观赏性的决斗。”
Queen的视线跟着话语递了过来，明明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却好像有股咄咄逼人的意味。财前晃低下头去，用不卑不亢掩住内心的波澜：“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财前晃的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他看着Queen手中的纸张，几乎有些不太敢接。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明白，在层层加密被破解的背后，幕后黑客的身份昭然若揭。
“曾是我社重要战力之一的赏金猎人‘血腥牧人’，在未经许可进入我社的核心数据库后，得知了一些核心机密，进而向我提交了离职信函。这份责任……”
心中将她的前言后语一串，财前晃哪还能说什么呢，连声道歉，说是自己的责任并愿意接受处罚。重大战力仅剩硕果仅存的鬼冢一系，而有了这一出失职，财前晃自然无法再干涉Queen的芯片策略；照这等无人可用的境地，再不济Queen甚至可能直接将他派上前线……
Queen的脸上依旧是那般礼貌的笑容，浅浅勾起嘴角做出了个不轻不重的警告，显然对他上道的表现较为满意。她再拿过一份文件，单是这个动作就让财前晃心中一阵子七上八下，却并不急于翻看，轻启朱唇道：“在鬼冢豪重新登顶克里斯马决斗大会后，就安排他发射地之伊格尼斯的信号，引蛇出洞吧。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
两句话间的衔接如此自然，又让财前晃愣了愣。这位此前一直在研发部的女强人实在有着太过强大的气场，他起初会面时谨慎地放低了姿态，却也就一直处在这样的低姿态起不来了。
再次感叹初出茅庐的自己玩权谋还是玩不过老一辈后，财前晃也懒得摆官腔了，欠身表示抱歉后试探着开了口：“我依然不认同，直接将伊格尼斯的数据植入人脑的冒险行为……尤其是地之伊格尼斯被解析前表现出的异状……”
他说的事情在高层内部早就是个公开的秘密。鬼冢豪与地之伊格尼斯的决斗是在智网内公开进行的，只消回放一遍当时的录像，就能发现，决斗前后地之伊格尼斯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具体定位的话，应当是那电光一般的金光，在地之伊格尼斯“厄斯”宣言回合开始前毫无征兆地在他的身躯上一闪而逝，带出细微的噼噼啪啪的爆响。再细致观察之后的决斗过程，厄斯的态度语气加上表现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变化。一言以蔽之，变得更加“躁狂”了。
很难想象伊格尼斯会出现这等“情绪”，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这些有着小胳膊小腿的人型数据们最多也不过就是AI而已。财前晃拿不准Queen的态度，但却依旧为地之伊格尼斯的躯体被激光拆解成道道数据时，他所表现出的哀伤与挣扎所惊叹。土黄色的伊格尼斯最后只剩下“大脑”的位置，他的右眼蓄满泪水，眼神已然空洞，左眼却亮着不详的一闪一闪的红光，像是消防灯或是警铃，却更像是凶光。
“那么，在你看来，伊格尼斯是什么呢？”Queen看着他，眸中突然亮起了兴致，五指在空中虚招，随即在虚拟的光屏上轻点，“坐吧。这个问题只是探讨，无关工作。”
财前晃向后瞥了一眼，在从地板上升起的座椅上落座，脊背挺得很直。而他的对面是翘着二郎腿、手肘撑着头的Queen，姿态随和而自然。公司的话事人似乎敛起了平日的锋芒毕露，像是向多日不见的朋友随意抛出个话题作为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