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长久安来(重生) >第19章 入局,是《终南别业》
    心里明白了马麟的画作许是解开吕先生遗言的钥匙之后,久安便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她翻来覆去地想着画中的谜底,却无奈自己对其的了解也不过是从梁夫子那听到的只言片语。

    天蒙蒙亮,一听得院里的鸟儿晨鸣,久安便立马起了身,没有半分困意。

    哪怕前几日也算是与楚斯年吵翻了脸,眼下久安心里想的也不过是立马去找他,好解他内心的困惑与哀愁。

    她将头发束起,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男装。外间的如云还躺在榻上休息着。昨日累了一天,她这会儿睡的正熟,久安小心翼翼地猫着身子出去,没将她吵醒。

    太阳刚刚挂起,暮色依旧,地上的冰霜还未化去,久安被冻的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晨起的婢女们掌着灯,开启了忙碌的一天。厨娘早已生起了火,侍仆们拿着苕帚除起了冰霜。送果蔬的农夫驾着驴车卸着货,那毛驴也披上了棉袄,两只耳朵在寒风中一颤一颤的。冬日的清晨实在不算是好过,清洗蔬果的小丫头从井里打了水,虽说井水相比河水之类算的上是冬暖夏凉,却还是将她的手冻的通红,那深入骨髓的寒冷让她的双手像是木杵一样,只能僵硬地清洗着。

    久安哈了一口气,见众人都在忙着,在厨房偷了一个刚蒸好的热馒头便闪身退了出去。

    那馒头刚出笼屉,烫的她两手之间来回抛着。知道现在是宋瑾年上早朝的时间,久安也不敢往大门走,便从南面的角门悄悄绕了出去。这一出门,便撞见父亲的马车向着城北驶去,吓得她一个闪身又退回了巷子中。确定父亲已经彻底离开后,久安才安了心,往城西走去。

    这是久安第一次见如此之早的京城,饭楼酒馆都点了灯,靠近后厨便能闻到那股子油水味儿。街边的摊贩们也都支起了架子。早餐铺子里坐着一群赶工的工人,他们抓紧着喝那最后一口热茶,等上工了可就没得半分清闲了。

    清晨的京城,正为着一日的忙碌做着最后的准备。灯笼一灭,繁华伊始。

    这厢,楚斯年也是忙的一夜未睡。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一副扇画,眼红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位小弥僧敲了敲他的房门。

    “楚公子,厢房外有一位年轻的女施主找你。”

    “无妨,让她进来吧。住持他知道的。”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又将桌面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还未来得及洗把脸,久安便推门闯了进来。

    “楚斯年!吕先生…吕先生的遗言是指马麟的画!”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声音高昂,在瞧见楚斯年的一脸倦色后才放轻了声音。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她局促地站在那儿,本以为对方会为自己所带来的消息鼓舞万分,见他如今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由觉得自己这般寝食难安上赶着想将消息告诉他的样子当真像个笑话。

    “宋姑娘请坐。”他说着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她。

    “那日是我心急了,该是我上门道歉才是。”他言语真挚,望着她的眸子没有丝毫的躲闪。

    久安眨了眨眼,她眼光下垂,望着手中的那一杯热茶,抿了一口说道:“无妨的。”

    “今日这么早过来找你,还是因为吕先生的事。”她顿了顿,明知他眼神坦然,却在对上的时候还是不免目光闪烁。

    “昨日是我的生辰,雅芙特意过来为我庆生,还送了一副南宋马麟的画。”

    见楚斯年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久安便继续说了下去。“是《夕阳秋色图》,上面还有宋理宗的题词,‘山含秋色近,鸟度夕阳迟。’”

    “这让我突然想到,也许吕先生的遗言还有另一层意思。也许那指向的是马麟的另一幅名作,《坐看云起图》。”她不自觉地紧张,握着杯盏的指尖都不自觉泛白。

    南宋时期,翰林画院的宫廷画受文人画影响,画面上大多少不了诗歌题词。宋理宗执政期间,马夏齐名。马远擅长文人山水,深受皇室爱戴。马麟,马远之子也,传承马家“马一角“的画法,画中景物大多都以斜轴线排列。

    黄雅芙所赠的《夕阳秋色图》正是马麟所作,上有宋理宗的诗句题词。懂诗画的人都会知道,马麟名满京城靠的是一副扇画,也正是众人所知的《坐看云起图》。扇画背面,正有宋理宗写的王维《终南别业》的后几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纵然明白了吕先生的遗言许是意有所指,却也不知其深意。

    久安见他眉头微皱,一副思索的模样。本以为他也是因为不解《坐看云起图》其中深意而忧,刚想出言慰藉,却没想到他憋了半天就是为了憋出一句:“生逢俱如意,日沐南风吹。宋姑娘,生辰快乐。”

    久安内心翻了个白眼,忍不住纠正他道:“重点不是我生辰,是马麟的画!”

    “楚公子得吕先生深传,必然知道这其中的深意,对吧?”

    楚斯年却不为所动,自顾自地走到床边的角柜里拿出了一只玉质的小鹿。那小鹿手掌般大,最是适合在手中把玩。他又坐回到了桌旁,身体向久安坐的方向附了过去,将那小鹿放到了她身边。

    “我不明白,宋姑娘为什么对先生的离去那么感兴趣。这件事如今已与姑娘没有半分关系了。”

    ‘鹿’同‘禄,’久安知道这算是楚斯年赠与自己的生辰礼了。这玉质细嫩,小鹿趴坐在地上,蜷缩的腿部还有血纹。它尾部丰满,头又呈向后仰的姿势,团成了一个极为趁手的圆形。她也不扭捏,收下了这只小鹿。

    “谁说这与我没关系了?我总得知道威胁曼姐姐的究竟是什么。虽说这次曼姐姐算是成功脱险,但倘若日后他们还想找曼姐姐的麻烦,总得有应敌之法。”‘不过,我最担心的是还是父亲,担心朝中的斗争,当然还有你的安危。’当然,这后半句话久安是怎么也不能说出口的。

    楚斯年见久安如此执拗,只得叹了口气道:“前几日我去拜访了高太守,本想套他的话好了解杭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想到他等的就是我的套。”他说着自嘲地笑了笑。

    “什么意思?你是说高太守是在等着你去询问他关于杭州的事情?”

    “是,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今也辨不清他究竟是敌是友。他主动将杭州水磨坊的事情告知于我,期间还特意提到了磨坊的产量。他知我疑心此事,也许是察觉到了夜宴那日我在屋外,便以此来邀我入局。”

    楚斯年见久安面色凝重,补充道:“如若他察觉了当夜我在屋外听到了只言片语,那他便是在提醒我当夜他邀先生看的是一副界画,一副水磨坊的设计图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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